正文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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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歟是不會感覺到冷的。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
天下人都知道雲清歟是冰靈根,又身負冰肌玉骨的靈體,自小便獨居於雪山之上,是天下頂頂喜歡寒氣的人了。這樣的人怎麼會冷呢。
“你……你說什麼?”雲清歟茫然的看著他,臉色煞白,仰著脆弱的脖頸,喃喃自語,“我師兄……他、他怎麼會……”
他怎麼會死掉呢……
雲清歟瑟縮了一下,冷的幾乎連鮮血都凍住了,麵色血色盡褪,如墜冰窟。
太白宗主峰大殿上,白靜遠直直的望著雲清歟,時時拿在手中的折扇難得沒有展開,握著扇柄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靜陽赤陽慧陽平陽四人在白靜遠身後站著,更遠處是楊家雙胞胎、袂落、霓依依和趙英成等人,無一不麵色沉痛擔憂的望著雲清歟。
雲清歟似是受不住打擊,身形微晃,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紀筠站在他身後,卻不知在想什麼,竟與雲清歟一般的混亂,以至於雲清歟幾乎站不住才回過神來伸手去扶。
卻有人比他更快,一隻帶著碧玉扳指的修長手掌穩穩的扶住了雲清歟的肩。
雲清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握住白靜遠的衣袖,“靜遠哥哥,我師兄怎麼了,他怎麼會……”
雲清歟說不下去,嗚咽一聲,顫著雙唇開口:“你是太白宗的掌門,你一定可以救他的!我們有最好的藥師,我們有最好的丹藥!我們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雲清歟期待的看著他,透過自己漸漸模糊的淚眸。雲清歟希望白靜遠可以揚起折扇,揚起他那似笑非笑的臉,像往常一樣。
雲清歟恍然想起了什麼,反手變出他離開濟世門之時藥闌真人送他的丹藥。他慌張的把它們捧到白靜遠麵前,祈求的看著他,“靜遠哥哥你是掌門啊,你一向最有辦法了。你看,你快看,這些夠不夠救他,對,我還有,我還有!”
白靜遠看著慌亂的掏著丹藥的雲清歟,眼中的悲痛和疼惜已逼紅了他的眼眶,可是他隻能閉上眼睛,盡量把他的情緒遮掩住,這不是一派之長應該有的。
霓依依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身邊的袂落也已淚流滿麵。
“所有人,出去!”
靜陽幾人聽得白靜遠的話,轉身將幾個小輩帶出去,紀筠猶豫了一下,也跟著準備退出去。
誰知此時雲清歟卻掙脫了白靜遠的手,慌張的抓住紀筠的手,用力到心亂如麻的紀筠都皺了下眉。
紀筠扶住雲清歟,擔憂心痛的一寸寸掃過他的眉眼。雲清歟卻看不懂他的眼神,隻是熱切的看著他,滿懷期望的看著他,“紀筠,紀筠,我師兄會沒事的對不對,我師兄會沒事的對不對!”
天書心中大叫不好,整顆心提了起來。天書在紀筠腦中大喊:“雲清歟!你冷靜點!”
雲清歟卻恍若未聞,隻是哭著繼續央求,央求紀筠給他一個承諾,“紀筠,紀筠你答應我,你答應我你不會讓我師兄死的。他可是你師父啊,他怎麼會死呢。紀筠你跟我保證他不會死的,你保證!”
白靜遠本想去拉住雲清歟,聽到雲清歟奇怪的言語手便停在了空中,看著兩人的眼神漸漸起了變化。
紀筠更是如當頭一棒,又是不解又是震驚,“師叔……你、你在說什麼?”
“我隻要你答應我,你答應我你絕不會讓他死,你答應我!”
天書看著完全失去理智的雲清歟,心急如焚:“雲清歟,快住口!”
“我隻要你說,你絕對不會讓他死的,無論任何情況,你絕不會!”
“雲清歟!”天書提高了嗓子幾乎尖叫,“你不要命了嗎!”
雲清歟已然完全不管不顧了,他執拗的看著紀筠,一眼不眨的看著紀筠,期待著他想聽的那句話。
“對不起,師叔。”紀筠的慌亂一點點被理智壓下,沉靜卻有力的開口,直直看進雲清歟的眼底,將他不切實際的幻想一一打碎,“我師父他命牌已碎,我沒辦法讓他活過來。”
好冷。
雲清歟感覺到那無比的冷,正在轉變成刺骨的疼,疼的他顫著嘴唇不知道說些什麼,隻是看著紀筠的眼神一點點放空,不知透過他,看到了多遠之外。
天書終於忍不住,向雲清歟腦中的一個地方狠狠刺去。
雲清歟晃了晃,倒在了白靜遠的懷裏。
……
雲清歟在屋子裏躺了五日,日日都有人來照看,陪他說些閑話,拿些有趣的玩意兒來逗他開心。
唯獨白靜遠沒來過,但雲清歟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授意。
這一日,楊家雙胞胎帶了一堆奇巧的玩意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講了不少雲清歟去濟世門的那段時日宗門內的趣事,逗得雲清歟笑個不停。
那日雲清歟太失控了,幾乎把天書和他兩個人害死。雲清歟呼喚了一聲腦中的天書,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天書生氣也是應該的,雲清歟默默歎了口氣,神情冷淡恍惚。
他隻是沒有想到,師兄會死。
師兄怎麼會死呢?雲清歟仍然想不明白。
師兄對他太重要了,他雲清歟一夜之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說不怕是假的,隻是他一貫擅長隨遇而安插科打諢。
師兄是第一個讓他有歸屬感的人。
師父待我也很好。雲清歟想。隻是他並不擅長與人相處,尤其是心理和生理都沒有長大的雲清歟。
白靜遠也很好,師叔也很好,靜陽他們也很好,隻是他們都不是師兄。
隻有師兄是不一樣的。
天書在腦中看著沒心沒肺的雲清歟露出如此冷清孤獨的神色,心中也有些許不忍,雲清歟對黎懷瑾的感情,也許他自己還不明白,但旁人卻看得通透。
到這裏也好。天書想。
雲清歟和他是遲早要走的,就算不走,天道也不會允許對紀筠如此重要的人走到一起。黎懷瑾這一死,起碼保全了雲清歟。
就在感情未萌芽之時掐斷它,這樣才不會太痛。
雲清歟對紀筠太重要了,他不能跟任何人在一起,除了紀筠。
自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雲清歟抬頭一看,紀筠端著些茶點走進來。
“師叔。”紀筠笑吟吟的喚了聲,“楊家兄弟走了?”
雲清歟點點頭,“走了。”
“正好我隻做的一人份的點心,若他們在,少不得又要鬧上一鬧,白白擾人清靜。”紀筠把茶點在桌上放下,又自懷中掏出一瓶清靈丹,牽過雲清歟的手在他手心倒上一顆,“剛做的清靈丹,師叔閑來無事吃著玩吧。”
雲清歟未束發,一頭瀑布般的黑發柔順的披在身後,隻穿著雪白的內衫,乖乖的仰頭吃了,含在口中小口小口的吞咽著。
紀筠看著這樣的雲清歟,實在覺得擔心又無力。紀筠不知那日雲清歟究竟為何會對他說那番話,但他心中隱約有種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電光火石轉瞬即逝。
至於那人,紀筠倒是冷靜下來了。
不管死沒死,在師叔這裏就是死了,就算活著,也再也別想回到師叔身邊了。
死便死個通透好了。紀筠這樣想。雖然紀筠心裏清清楚楚,這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那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放棄掌控自己,紀筠,你還有的是麻煩呢。
是麻煩總歸要處理掉的,既然“死”了,就別想著再活回來。紀筠近乎迷戀的看著雲清歟垂下的白皙脆弱的脖頸,卻在撫上去的那一瞬間轉了方向,為雲清歟理了理頭發。
雲清歟正怔怔的發神,這幾日他最常做的就是這個,卻恍然被紀筠的動作打斷。
“紀筠,我想出去走走。”
紀筠溫和一笑,扶雲清歟起來,替他綰發穿衣。
沒關係的,師叔。你的難過,你的失神,你在乎他的一切我都不介意,畢竟,誰會介意一個死人呢?
我有耐心。
雲清歟一個人出了院子,沿著小路一路向前,這條小路是師兄鋪的,還有我的小院子。
之前師兄還在兩邊種了紫藤的,隻是他一直嫌它太娘,從不肯給它們澆水打理,時間久了,連絲痕跡都沒有了。
雲清歟遠遠的看見路口的那棵杜鵑花,恍惚想起了他第一次看見師兄的場景,一白衣青年長身玉立,眉間笑意盈盈,與那花樹輕聲言語,手指一撫上那杜鵑花樹的枝幹,那花樹便紛紛揚揚的開了花,落得那青年肩頭發間。
師兄說這棵杜鵑花樹是我親手種下的,她卻從不肯為我開一次花。事實上,若師兄不在,她從不肯為任何人開花。
雲清歟走到樹下,卻看見那杜鵑花枝頭滿滿的盛放的花朵,地上的花瓣鋪了厚厚一層,枝幹卻細弱無力了許多。
聽楊家兄弟說,這花已經這樣每日燃燒著壽命盛放了五日了。
師兄,你看,這花也在想你。
雲清歟一路走上了鎮元峰峰頂。他走過了師兄的竹林,沒有停;走過了師兄弟們常聚的流觴亭,也沒有停。
雲清歟一直走到他師父玄微真人閉關的洞府,他輕輕叩叩門。
“師父。”
作者閑話:
寫的沒有你們看的快,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