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劍卿又問了些問題，兩人一問一答，小的坐姿端正，大的眉目冷淡。隻是半途蘇劍卿接了個電話，起身不慌不忙地收拾了東西，拿著車鑰匙出去了。
    屋子裏一下子剩下今天才正式見麵的父子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
    林淵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這個能耐的臭小子。這麼小的家夥，卻比之前那個蘇將軍還要厲害多了，可不，世界意識有幾分就在他身上，險些就成了世界之子。
    許是感覺到他不善的視線，蘇林低頭一心咬著水果，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黑色的頭發之前也沒空閑去剪，有些長了，就這樣披在肩上，活像個小姑娘。
    他慢吞吞啃完一個蘋果，猶豫著看著粘乎乎的手。
    林淵道，“看什麼看，趕緊去洗！”
    蘇林看了他一眼，真站起來去洗手了。林淵跟在他後頭，看著他走到廁所，踮起腳擺弄著按鈕式樣的水龍頭，卻又不會用，略帶窘迫的出來又去了廚房，可算找著個會用的，小哨兵用力過猛一扭到底，水猝不及防一下子噴濺到水盤又彈起來噴濺到衣服上。。
    整個過程，林淵始終看好戲地看著，根本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
    等到晚上蘇劍卿回來的時候，大人正哼著歌在廚房裏忙活，小孩穿著半濕的衣服乖乖坐在沙發上，有些狼狽的局促不安。
    好歹也是自己的分魂。
    蘇劍卿微不可查地蹙眉，走過蘇林時道，“跟上。”
    蘇林立馬站起身乖乖乖巧巧地跟在身後，上了二樓，盡頭處一間房，推開，該有的都不缺，顏色黑白灰，看起來盡顯簡約冷淡的風格。蘇劍卿回頭讓了個位，小孩會意地鑽進房裏，四處打量。
    “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衣櫃有衣服，先去換身。”
    蘇林聞言跑去打開衣櫃，一水兒的白灰黑，都是簡簡單單的款式，漆黑的眼裏似乎有幽光閃過，他拿出一件潔白的襯衫和黑褲子，轉身有些期待地看著差不多裝扮的蘇劍卿。
    蘇劍卿微微頷首，“去換吧，在這等你。”
    人靠衣裝果真沒說錯。蘇林骨架子好，營養雖然跟不上還顯得有些瘦弱，但養養也就回來了。小臉有些尖，神情卻是有些寡言冷淡的，換好衣服往向導身邊一站，父子間，氣質上就像了六七分。
    頸後冷不丁被人觸碰，小哨兵渾身的肌肉一下子緊繃起來。
    蘇劍卿估量著他頸後估計可以紮起來的長發，視線往前，看到小孩仰頭看著他，不言不語，乖乖巧巧的模樣。他放下手，退了半步，輕輕地摸了摸他腦袋，“有什麼想問的嗎？”
    小哨兵沉吟了一會兒，試探道，“父親，你和爸爸的房間在哪呀？”說完眼睛沒亂看，正兒八經地停在對方的下巴上。
    “這是我的房間，這是林淵的。”蘇劍卿隨手指了對麵兩個房間，大小一致，看著是兩個主臥。
    蘇林道，“為什麼父親要和爸爸分房呢？”話剛說完，他敏感地抬頭看向蘇劍卿，唯恐這人因為他的不識相而惱了。
    這位新任的父親沉默了一瞬，然後伸出手，指了指對麵的一間房，麵容平靜自然，“記錯了，這是我和你爸的房間。”
    蘇林識相地點頭，不敢多問。
    下樓時，飯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林淵爸爸正端著一碗飯哼著歌從廚房往外走，動作懶散。
    蘇林看著蘇劍卿落座，自己屁顛屁顛跑到廚房去幫裝飯。男人正舀好了一碗飯，見他進來就直接塞他懷裏，“這是你的。”隨即，蘇林就看見男人不知從哪掏出一個足有他手中瓷碗三四倍的大碗，淡定地往打完裏裝飯。
    哨兵五感強，體力也強，平日自然消耗的多。這麼精致的小碗，估計就夠普通人吃的。
    蘇林默默放下了瓷碗，抬頭毫不客氣，“爸爸，我也要大的。”
    林淵不知打哪又掏出個大碗來塞他懷裏，“自己舀。”
    蘇林跟在他後頭，在他後麵排隊舀飯，他直直地盯了林淵的背影一會兒，目光從微動的背上肌肉到漸漸滿上的大碗，帶著莫名的情緒開口道，“爸爸……”
    “說。”
    “父親讓你搬到他房裏去。”
    ‘哐’的一下，是飯勺掉到鍋裏的聲音。林淵捧著那碗飯，愣怔了一會兒，直到蘇林把飯裝完，回頭半蹲下，扯著他腮幫子懷疑道，“真的？”
    捂著臉的蘇林含糊不清道，“尊的……”
    “真沒騙我？”
    蘇林想搖頭，搖不動，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頓時急了，“真的！”那隻粗魯的手終於遠離，小哨兵捂著臉頰，一雙眼睛瞪著背對著他出去的背影，又揉了揉側邊肉乎乎的腮幫子，上麵兩個紅色指印。
    餐桌上，蘇林抱著比他腦袋還大的飯碗，悄悄地抬眼去看。
    向導每個菜夾了一筷子，看不出喜不喜歡，吃飯隻到半碗就停了筷子，然後泡了杯熱茶坐一邊看他們吃。倒是林淵爸爸果真是和他一樣的哨兵，大快朵頤，呼嚕呼嚕的，飯菜幾乎都進了他肚子，小蘇林倒也能毫無負擔跟著他吃。
    坦白說，剛回家那會，蘇林還考慮過不要吃太多免得被嫌棄，但有了對比，他也就徹底敞開了肚子開開心心地吃。
    隻是……
    “爸爸，給我留點。”蘇林抱著半碗飯，已經果斷地伸出手攬住麵前的幾碟菜。
    筷子朝他指節上一敲，嘶，麻痛麻痛的！小哨兵立馬鬆手。
    林淵把最後兩筷子肉菜夾走，慢條斯理地數落他，“搶不到就沒得吃，看你吃的慢吧。”
    那隻是他不好意思而已，平時哪次吃飯不是搶的。小哨兵抱著還剩一半飯的大碗麵癱臉，這輩子第一次見和小孩搶菜搶得理直氣壯不亦樂乎的大人。
    不要臉。
    晚飯後蘇林主動收拾碗筷，然後跟父親爸爸打了招呼上去洗澡，下來時看見父親還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大廳靜悄悄的，那個剛剛還呼嚕嚕吃飯的人不見了。
    他站在樓梯間，“父親，爸爸呢？”
    蘇劍卿抬眼，朝他招了招手。
    蘇林連忙下去，坐在他旁邊，眼角瞥見新父親懷裏的幾頁紙，上麵還印著人像姓名之類的，隻一眼，蘇林立馬就轉過頭。
    這不是他該看的。
    蘇劍卿慢條斯理地掀過一頁，撐著下巴，手肘落在沙發扶手上，“他去工作了。過兩天送你去哨兵學院。”
    哨兵學院？蘇林一下子來了興趣，眨了眨眼，想多問幾句，側頭看到蘇劍卿認真的側臉，客廳裏安靜的隻有翻頁的聲音。又莫名地不想去打擾了這份安靜。
    說來奇怪，他在這個父親麵前總有種害怕，在爸爸麵前雖然也怕，但是又比平時的他多了一種不忿。
    小哨兵抓緊了衣角。
    客廳裏的時鍾慢慢地走過，噠、噠、噠。
    蘇劍卿抬眼看了眼時鍾，終於放下了那份資料，端起手邊的茶杯，端到半空，又放下了。
    茶已經涼了。
    外麵一片濃厚的漆黑。
    小哨兵拿起茶杯跑去換熱水，又回來放到他手邊。
    蘇劍卿看了他一眼，小孩眼睛深處藏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東西。這種反應，對於剛被收養的孤兒來說，應當是正常的。
    蘇劍卿碰了碰茶杯壁，試探溫度，“今天早點回房休息吧。”
    “不等爸爸了？”
    等？難不成這小孩以為自己在等林淵？蘇劍卿摸了摸他的腦袋，毛絨絨的，他看著他黑漆漆恍然有光的眼睛，“不需要，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