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緣盡江南 第一三四章 上官仁卷入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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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悄然降臨香墅嶺上。一隻黃鸝輕落柳枝上,婉囀鳴脆。此時,荷塘畔正有一群女工笑語喧闐。她們依然像往日一樣,或是描鸞刺鳳、鬥草簪花、或是悄聲低唱、傳踢毽子、圍聚下棋,總之,使她們枯寂的紡織生活帶來一絲趣味。她們當中,猶屬春風得意之人,便是姒丹翬了。一個月前,上官仁決定任用她為采購部負責人,這讓她比摘得頭魁狀元、出閨作嫁還要榮彩。在眾人當中,她一身純白綃牡丹點碎衣裙,格外引人注目。裙子是江南蠶繭絲綢質地,以明快簡潔的牡丹為主體,湛白如雪。她嫩臉嬌娥,脂粉撲鼻香。輕描黛眉,淡塗唇膏。兩腮搽粉,紅中透白。兩隻蓮藕一樣的凝脂臂膀上,纏著楠木玲瓏小攢珠,食指上戴著一枚碧玉璽戒指。女工們圍聚她唧喳說笑。
秦嗣嗣將圃內一枝並蒂秋蕙用竹剪刀擷了下來,簪在鬢發間,笑道:“丹翬姐在我們姐妹當中算是老鴰窩裏出鳳凰了,以後飛黃騰達,可千萬不能忘了咱。”女工們熙熙攘攘隨聲附喝,有人道:“就是嘛,她要是辜負了咱,自享其樂,就是第二個單卉,死無葬身之地。”姒丹翬望望秦嗣嗣,一個與自己同時進入山莊的好姐妹,老實的像隻灰溜溜的麻雀,不料今日會譏笑自己,實令她為之一顫。
秦嗣嗣坐在草地上,手拿一件套著白絹的圓繡繃,一針一線繡鳳凰。姒丹翬環望山莊,旦見密密幽幽野蘭蕙,攀攀扯扯綠薜蘿。幾排三楹茅樓,環繞桑、榆、柘、鬆各類樹種。幾叢秋葵正芬芳,束束紅蓼姿搖曳。粉垣環護,綠柳周垂。曲廊水榭,亭台樓閣,俱是花團錦簇。誰知,姒丹翬由衷一歎,被秦嗣嗣聽得真切,問道:“怎麼歎氣哩,有何心事讓你憂神?”姒丹翬悵惘地一笑,嘈嘈地道:“淑茵小姐命真苦。聽說黎哥排斥靈童,她一怒之下,自己抱著孩子回老家了。”有女工道:“誰讓她嫁給紈絝子弟,明擺著自取其辱。”秦嗣嗣道:“那個孩子不是有毛病嗎?聽說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眾女工紛紛竊議,姒丹翬聽不慣耳,獨自朝回廊方向走。
此時,上官嫦心事重重地走往香墅嶺外。一襲胭脂紅琵琶襟旗袍,裹在她嬌小瘦削的身子上。一頭黑棱油亮的長發披垂背後,兩鬢分叉出的一撮頭發,以皮筋纏繞。她白臉修娥,凝脂紅腮,妖野嫵媚。一麵走,不禁低吟道:“徑曲夢回人杳,閨深佩冷魂銷。似霧濛花,如雲漏月,一點幽情動早。”“上官嫦妹妹,”一抬頭,迎麵姒丹翬喚道。“是你!”上官嫦禮貌地應道,“怎麼有事嗎?”姒丹翬笑道:“忙碌了一整天,姐妹們正與我乘涼呢。”上官嫦回眸,一群女工坐在荷塘畔。姒丹翬又問:“你怎麼在自言自語哩?”上官嫦淡漠地望望,嗔笑一聲:“隨口念著曲兒,沒在意。”姒丹翬道:“你嫂嫂淑茵小姐還沒回來嗎?已經走了有一個月了吧。”上官嫦笑道:“昨天說兩日內回來,正催促我哥去承德接她們呢。”
一語未了,範黟辰自香墅嶺外而來。旦見他天庭飽滿,地閣豐盈。白皙的麵龐上一雙脈脈含情的大眼,似是充溢著無窮無盡的魔幻魅力,讓人多望一眼,就會情不自禁墜入翕翕然暢想當中。他上身穿湛白色長袖衫,兩隻袖管高高挽至大臂。下穿黑色直筒牛仔褲,腳下一雙油光鋥亮的喬丹皮鞋“橐橐”作響。
範黟辰雙手揣進褲兜裏,一臉燦笑地走近兩人。上官嫦輕薄地望望,冷漠地問:“你怎麼來了?”範黟辰瞥了一眼姒丹翬,衝著上官嫦冷笑兩聲:“閑來無事,在湖畔走著便走進山莊。”上官嫦望望姒丹翬,怕自己說話不方便,遂悻悻道:“同我進毓秀樓吧。”說完,撇下姒丹翬帶著他走。
範黟辰緊緊隨著上官嫦,陰陽迭氣地問道:“聽說你嫂嫂生了個兒子,是真的嗎?”“那還有假。”上官嫦斜望他,有點惆悵地說:“現在回老家承德了,估計兩日內返回。”兩人一麵說話,一麵步入毓秀樓。不料此時,上官黎和幾個誌趣相投的狐群狗黨圍坐於一桌,飲酒作樂。上官嫦望望上官黎,嘴上咕嘟著,將要上樓,被房胤池看見。“上官嫦快來。”房胤池一臉醉態,酒醺醺地喚道。上官嫦愣了一步,有點遲疑,又聽見金寅釧陰陽迭氣地說:“我們好久沒見著你了,來,坐下喝杯酒嘛?”上官嫦原不打算理睬,剛要上樓,上官黎道:“既然我的朋友讓你來,你就過來呀,和他們喝一盅。”上官嫦有點無可耐何,隻得與範黟辰走近坐定下來。房胤池搖搖晃晃地遞了一個酒杯,酒氣噴鼻地說:“上官嫦,乾杯。”
且說香墅嶺外的莫愁湖畔,正值夏季,茂密的蘆葦叢雜生菖蒲,岩礁上有藤壺、苔蘚,水麵有浮萍荷花,鷺鷥馳飛,野鵯拍翅,不時驚飛一群鷗鷺,構成一副暖烘烘的晚夏風景圖。韞歡和史釵在湖畔散步,環望清澈幽靜的湖麵,偶爾蕩出一個執蒿人。旦見史釵:一身短袖短褲,露出象牙色潔白如玉修長的四肢。挽盤發髻,髻中斜壓一疊玫瑰花鈿。而韞歡神態魁偉,頭戴遮陽帽,一件米黃色休閑T恤衫,襯出白皙健康的膚色。他眉目含情,蓄笑漪逗,濃眉之下,一雙深邃的大眼,仿佛可以洞穿一切,迷倒任何女性。加之他表現出的謙謙舉止,富有涵養的語言,無形之中將史釵更緊、更牢地束縛在他的意誌之中了。
兩人情牽意惹,極盡綢繆,正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史釵因有一段不堪回憶的可恥往事,早已在韞歡的熱切追求下,拱手臣服。甚至來說,她怕失去韞歡,一個美樣男兒、殷情萬分之人。史釵一手挽在韞歡的臂膀中,一手撩過一縷黑發,輕顰一笑,嗲聲問韞歡:“聽說你們紡織廠那位姑娘被警察釋放了,是真的嗎?”韞歡走在靠內的湖畔,腳下每走一步,都踩在綠幽幽的荑草上。韞歡享受著史釵嬌嗔的愛意,溫存道:“你說阿蓉?那個棄嬰女工?聽說上官先生出麵幹涉,已將她保釋出來。”史釵嚼著口香糖,隨口一嘔,吐在湖水中,饒有興趣地又問:“上官先生真是大善人,總是行俠仗義。哦,那麼棄嬰由誰撫養?”韞歡的目光一麵凝望湖麵,一個青衣青褲的女子,手執長蒿,從遠處蕩漾而來。一麵悠聲笑道:“我聽說她已回心轉意,棄嬰必竟是她親身骨肉。”兩人說話間,走近一塊巨大的岩礁。岩礁上長滿密絨絨的藤壺和苔蘚,飛落著數不清的水禽。而岩下淺灘處,幾個稚氣未脫的孩童在嬉戲玩耍。隻聽為首一個大男孩道:“這片湖水幽深,誰敢拾來那塊浮萍?”其餘四個較小的孩童一望,湖麵上輕輕漂移一片苦蘵根。“不!我不敢去,水太深了。”有孩子退縮著,低聲咂咂道。一個男孩狡猾地說:“癩頭黿,若是你能拾來,以後你就是我們大王。”那個被喚作癩頭黿的男孩,正是來自香墅嶺,這一天陽光明媚,他喚來一群年紀相仿的夥伴,一同來到湖畔玩耍。望著一塊浮蕩的苦蘵根,一咬牙,勇敢的趟水走進深湖中。湖水幽深且黯,每走一步都有跌入深處的危險。癩頭黿探手探腳屏住氣息一點點靠近。韞歡望見癩頭黿涉水拾蘵,心下狐疑:一群孩童,膽敢在深湖裏嘻嘻鬧鬧,真有膽量。隻是想歸想,他隨史釵坐在岩礁上,美滋滋地望著青衫女子向他們蕩舟劃來。旦見青衫女子邊劃邊唱:
莫愁湖水蕩漾漾,
小女劃舟采荷歸,采荷歸。
滿倉蓮蓬拳頭大,好比那瓜棚下掛著的大倭瓜。
莫愁湖水美悠悠,
小女劃舟捕魚歸,捕魚歸。
滿倉肥魚亂蹦跳,金鱗長尾張嘴巴。
莫愁湖水清幽幽,
小女劃舟唱晚歌,唱晚歌。
歌聲飄在湖中央,好比那劉三姐唱得人心熱乎乎。
韞歡眼望青衫女,歌聲美妙,待近到身邊,看清楚原來是餘鴦。旦見餘鴦:周身一色青裳,滿頭黑發,微挽腦後,纏一截綠絲帶。麵龐罩紗巾,手上戴絲套。長眉斜掃兩鬢,深眸柔情似水。餘鴦嬌美的身姿執一根長蒿,在湖上擺動,愈加誘人。尤其歌聲回蕩,縈繞左右,讓人浮想聯翩。餘鴦也望見了韞歡,心中竟溫暖嬌情。隻聽韞歡歎道:“好美的歌聲,仿佛你生來就屬於這片湖水的吧?”餘鴦掩嘴一笑,停蒿至岩礁邊,笑道:“湖水雖美,人卻枯寂。沒有歌聲,便沒有生活。喂,你們怎麼來了?”史釵用手在額前搭起一個涼棚,凝眸笑道:“他非要帶我來此,今個兒天氣喜人。”餘鴦扔了一個采擷來的蓮蓬,婉婉道:“喜歡嗎,若是喜歡就多送幾個給你。”史釵雙手捧住蓮蓬欣喜地嗅。韞歡脫了鞋襪,將腳浸入湖裏搓洗指頭縫。史釵嬌斥道:“你不怕餘鴦笑話,敢情從不把自己當外人看。”韞歡笑道:“這片湖水曬得熱烘烘的,若洗個澡豈不是更爽。餘鴦,你肯定深識水性?”餘鴦把頭發鬆散地束在手中,用指頭梳理,好像一個豆蔻芳華的淑女,灼灼美豔,又恰似月中嫦娥,禁閨貂嬋。餘鴦自信地說:“那是必須。”三人正在說話呢,遠處傳來一陣大呼小叫聲。隻聽一個孩童道:“奇怪,癩頭黿怎麼不見了?癩頭黿,你別躲躲藏藏了。”韞歡向那邊一望,幾個孩童在岩礁上四下張覷,急得像猴兒在跳。“糟糕!肯定出事了。”韞歡豁地站起身,赤腳奔向他們。餘鴦和史釵一望之下,也汲步趕過去。待至眼前,大家望見碧水深深,綠藻簇簇,湖麵平靜,恰似一麵鏡子,連一絲漣漪也看不見。“叔叔,叔叔,癩頭黿不見了,快救救他。”孩童們驚駭得張大雙眸向韞歡求救。韞歡見此情形不敢猶豫,逕自跳進湖水裏,四下搜尋。隨後餘鴦也奔入湖水裏。令人遺憾的是,兩人在湖水中搜尋半晌,隻撈出癩頭黿一具冷冰冰的屍體。韞歡和餘鴦經過全力搶救,最終還是確認,癩頭黿已無生還跡象。
暮色漸濃,香墅嶺裏依然傳來歡聲笑語。女工們興味絲毫未減,在荷塘畔玩耍。單說姒丹翬信步走了一遭,心中暢美不可言,正是:嫩荷池塘臥睡鴨,淡綠楊柳棲黃鸝。金蓮蹴損芍藥芽,玉簪抓住荼蘼架。晚來苔徑滑,露珠兒濕透了鞋和襪。她心中無限美意,便坐回女工之間。
上官黎同他要好的朋友們齊聚毓秀樓,推杯換盞,喜樂融融。餐桌上,擺滿山肴野蔌,奇珍異食。房胤池道:“誰不知道咱哥們當中,屬我和黎哥關係最鐵。黎哥,雖說如今你有了淑茵嫂嫂,但你仍然把我們當兄弟對待,真是夠義氣。來,兄弟們,咱們共同敬黎哥一杯。”話一落下,眾玩伴立時迎喝。魏欣笑道:“我們是借花獻佛了,這杯酒我先幹為敬。”金寅釧一手舉杯,飄飄然,翕翕然,像一個不倒的醉翁,顫巍巍站直身,齜牙咧嘴地笑道:“眾兄弟當中,關係最鐵的當屬我和黎哥,不信你們問問他。”不想,其餘坐著幾人,哄堂大笑,撮起嘴唇喝倒彩。上官黎星眼朦朧,檀口嗟谘,攧窨不過。酒杯擎在空中,還未喝下杯盅酒,旦聽金寅釧又詼諧地道:“你們瞧一瞧,黎哥是吉人福相,一臉紅光潤澤哩,想必有大喜之事?”上官黎一聽,卻神情沮喪,懊惱不已,悻嗔道:“大家是在取笑我嗎?哼,兄弟我最得意之事……就是取了你們的……嫂嫂淑茵,最不爽之事……也是因為她。你們不知道,她給我生了一個患病兒,整天哭哭啼啼,像個喪門星。”眾人驚聞,一臉驚覷,個個坐臥不寧。眾人中有人道:“那趕緊去醫院看呀,現代醫學超前發達,還怕看不好病嗎?”也有人道:“若真有毛病,醫治無效,幹脆送人唄,那多省事。”上官黎一仰脖子,氣嘟嘟地喝盡酒,蹙眉凝笑,道:“你說屁話。我何嚐不想送人,但誰知,他們整天像防賊一樣防我。咳!真是邪門了。”金寅釧拿著骰盒三搖兩幌,“嘩”一聲拋在桌麵上。“算了,淑茵嫂嫂有她的難處。黎哥,咱們玩擲骰子。”正當眾兄弟笙歌醉舞,擲骰賭酒,行令猜枚之際,傳來尕娃子的一聲驚吼:“快來人哪,癩頭黿在湖裏淹死了。”
眾人圍攏在蘭蕙園中,看見癩頭黿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一群女工像是受到驚嚇的母雞,紮堆地擠在一處,掩嘴唧喳。上官黎搖晃著走近一瞧,酒醒大半,倒吸一口涼氣。上官黎厲聲問:“是誰發現的?怎麼淹死的?”韞歡急上前,歎氣道:“是我和餘鴦發現的。”上官黎望了望餘鴦,見一身濕漉漉的衣裳,臉色鐵青,一語不發。上官黎道:“餘鴦,究竟咋了?”餘鴦擰著身上的濕水,驚魂未定地回道:“他遊到深湖裏了,好像是要拾蘵。”女工們有的已掩麵低泣,有的不敢圍觀,便回了竹茅樓。秦嗣嗣悄聲對姒丹翬說:“癩頭黿死得真慘,死得真冤,這回上官家有好戲看了。”姒丹翬敢忙捂住她的嘴,示意悄聲。韞歡問道:“黎哥,你看怎麼辦?”上官黎喉頭緊瑟,咬牙切齒地說:“還能怎麼辦?趕快通知我父親。”桂花嬤走來,一眼望見癩頭黿的屍體,險起跌倒。上官黎問餘鴦:“還有人知道嗎?”餘鴦道:“湖畔沒有人,隻有我們在。”房胤池望著癩頭黿,悄聲對上官黎說:“這種事有損香墅嶺聲譽,應該盡快處理屍體。”上官黎覺得有道理,正要吩咐人將癩頭黿抬進茅屋,芙蓉鎮公安局的警察已聞訊趕來。一名警察站在屍體旁問上官黎:“這個孩子是誰?他是怎麼淹死的?誰最早發現的?”上官黎雙眉擰成一條線,咬著嘴唇,神情間有一抹詫憤,心裏想:真是晦氣,平白無辜就淹死了,這回可好,整座山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還不讓芙蓉鎮百姓說笑話嗎?遂帶著不屑的口吻說:“孩子是山莊的。怎麼淹死,你問他們好了。”辦案警察一共來了三人,俱是筆挺裝束,英姿颯爽。警察們望著史釵、餘鴦和韞歡,心裏像有深深地疑問糾結著。警察問韞歡:“一共幾個孩子?”韞歡一本正經地道:“五個。”警察絞盡腦汁地思索問題,同時,目光炯炯盯著韞歡。旦見韞歡麵如傅粉,唇若塗朱,鮮潤如出水芙蕖,飄揚似臨風玉樹,同餘鴦一起凜凜顫抖。警察無可耐何地問韞歡:“請問是誰把屍體帶回山莊的?”韞歡沒開口,史釵睨視一眼,回道:“我們三人。人死了總不能撂在湖邊吧?”正尋問呢,上官仁開車返回山莊。上官仁望見癩頭黿僵硬的屍體,刹那,神色間像一隻鬥敗的公獅子,委瑣焦慮起來。“警察同誌,”上官仁給警察遞了一支煙,悲鬱地問:“孩子是我山莊的,我需要做些什麼嗎?”一名警察擺手回拒了上官仁遞的煙,嚴肅道:“孩子的監護權是誰?總會有大人吧?”上官仁表情尷尬,異常難看,已被眼前的情況驚得不知所措,有些吞吞吐吐:“警察同誌,孩子監護權屬於香墅嶺。他是經芙蓉鎮領導批準,在我山莊臨時安居之人。再說孩子死於莊外,溺死莫愁湖,應該不會與我有關係吧。”上官黎回臉問桂花嬤:“癩頭黿怎麼跑到湖畔去了?為何無人加以警告。”桂花嬤穿著一件白色秋衣,胸口有朵荼蘼花。她在尕娃子和女工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語無倫次地道:“老婦,老婦也不知他為何會跑去湖畔。以往淑茵小姐在,總是千叮嚀萬囑咐。如今小姐不在,幾個孩子就無法無天了。”姒丹翬籠胸筍臂,緊緊抱著兩隻膀子。而秦嗣嗣則裙染榴花,看似淚濕香羅袖,一臉無耐。史釵對韞歡說:“你們瞧見沒有,多管閑事反吃虧,想走倒走不掉了。”餘鴦囁聲問上官仁:“先生,人是我和韞大哥撈出湖的,我們沒有錯吧?”上官仁道:“和你們沒關係。怪癩頭黿命薄。”上官黎說:“爸,總不能把孩子擱在蘭蕙園裏?天也黑了,盡快處理的好。”上官仁將要開口,警察鏗鏘有力地道:“孩子不能隨意處理。因為他還有大人,必須征求家長同意後方可處理,你們明白嗎?”上官仁麵色凝重,問道:“那總不能擱在此處?”警察說:“這個不用你說,我們會將他的屍體安放進殯儀館,等候他的親人認領。”上官仁道:“警察同誌,此事會牽連我本人及山莊嗎?”警察微微沉思片刻,堅定回道:“和你們沒有關係,他屬於意外死亡。”
警察帶走了癩頭黿的屍體,上官仁也因緊張過度,導致心髒病複發。更重要是,各種有關香墅嶺的蜚短流長、真假醜聞,像瘟疫一樣,侵肆著所有香墅嶺裏的人。與此其間,最繁忙之人屬闕美娟。她既要顧及蕭老太太,還要小心伺候躺在床上的上官仁。誰知,一個掛滿露珠的早上,癩頭黿的母親突然闖入山莊,要求上官仁對癩頭黿的死承擔責任,並要求索陪。
這日,闕美娟剛出樓門,發現癩頭黿的母親坐在蘭蕙叢間撒潑。“上官先生,你快看一眼吧,門外癩頭黿的母親要死要活哩。”闕美娟跑回來說。上官仁聞聽大驚,已被迤逗得腸荒,引惹得心忙。出門查看,見那女人眉兒淺淺描,臉兒淡淡妝,態度強硬,一副不撞南牆不罷休的架勢。而兩個人麵對麵理論一番後,未達成一致意願,最後,上官仁隻能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