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鷦鷯情深 第四十五章 梁婉容褻瀆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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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珠密集飄落,像厚霧似珠簾,綿綿不斷。樓簷下垂著的電線上掛著一串水珠,晶瑩而透明,像一條翠玉項鏈。圍牆兩旁的芭蕉樹上,沿寬闊的葉片正有雨線砰咚墜下,一滴又一滴,單調而持續地滾落地麵上。此時,我正站在二樓一條古典韻味十足的長廊上。
這已是我與上官黎產生分歧的第三天。我的心平添幾分愁悶,也平添了幾分煩惱。早上我來的早,大家幾乎都在客廳裏。當我看見上官家的司機扶著蕭老太太顫顫巍巍走出房間,坐在餐桌旁時,我的心裏就充滿了卑怯和不寧。我在心裏思忖,也許是因為今天窗外下雨的原故,所以他們準點坐在客廳進早餐。驀然回眸,我看見玉鳳在客廳和廚房間忙碌,遲疑了一會兒,我最終從二樓長廊走下來。
兩天沒有看見上官黎,我的心像紙巾溻幹了血液,微微沉重。原來,一直以來在上官家,隻因有上官黎我才敢放大膽量。眼前這位蕭老太太自當我來到上官家,就沒和我說過一句話,而上官仁和梁婉容又是那麼敬畏她。於是,我皺皺眉頭,踩著一串小步,盈盈走向蕭老太太。我一揖禮,低聲問道:“老太太早。”坐在餐桌邊的蕭老太太一抬頭,看見我站在身旁。旦見我:上身罩一件水墨哢嘰薄衫,一條紫色七分長褲,褲角上繡著一圈瑣邊荷葉。我輕輕挽起頭發,發髻中插一根黃楊木刻紋簪子。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兩邊窄腮粉嫩光滑,一雙秀目溫婉柔情。蕭老太太不屑一顧地望望我,不禁一驚,心想:這個丫頭,不就是和自己的孫子瞎混的那個嘛,站在跟前做什麼?僅管已是耄耋之年,但蕭老太太一向精神矍鑠,思維異常清晰。之所以那麼不經意地瞥了我一眼,在她看來是必要的。“一個丫頭怎麼能不守本份,和主子廝混?哼,如今倒好,搞得大家一場尷尬,誰也下不了台。我非要為難為難她。”蕭老太太想著嗬了嗬喉嚨,輕傲地注視著我,回道:“你這丫頭真沒有眼色。我一向不喜歡那種在別人吃飯時打擾人的人。”我揣思她陰陽迭氣的話,心裏一陣驚怕,整個人不由得畏難起來。我以為蕭老太太會好對付一點,但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竟使我狼狽不堪和無地自容了。幸好玉鳳不偏不倚地及時走來。玉鳳問道:“老太太,您是喜歡喝牛奶還是喜歡喝豆漿?”蕭老太太看著玉鳳,轉慍為笑:“喝豆漿吧,我在北京從來隻喝它。”玉鳳一點頭,回笑著又問:“那老太太中午想吃什麼?我一並準備著。”蕭老太太想了半晌,回道:“給我做一份炒青菜。”玉鳳忙應著:“好的老太太。”玉鳳一撇臉,見我紋絲不動地佇立一旁,笑道:“淑茵,不忙就來幫手。”我正愁不好解身,她一說完,我趕忙應允。
豐盛的珍饈美饌早餐一會兒就備辦齊全。上官仁和梁婉容雙雙走向餐桌,問候一番蕭老太太後落坐。梁婉容薄施脂粉,穿一件掐腰街枝牡丹冰絲衫,頭上盤一個慵妝髻,戴一小朵Nerteragranadensis做工袖珍、橙色珠狀的橙珠花。露頸和兩隻耳垂上皆有爍光寶石金器,一副光豔奪目的樣子。
上官仁指間拈著一支雪茄,掃了一眼,扭頭詫異地問張司機:“怎麼沒看見黎兒?”張司機畢恭畢首地回道:“昨個兒就沒見著,想必又出去玩瘋了。”梁婉容微一愣,說:“玩瘋了?什麼叫玩瘋了?他那麼大的人,整天不待在家裏,找個人影兒也不見,太不像話了。”張司機一笑,應道:“嗯,夫人您說的也是。前一陣子我還勸導他哩,讓他注意收斂,隻是他生性不羈,任性玩劣,隻怕一時半會難以改變。”上官仁嘴裏叨著煙,望望窗外,細雨滴答,使得客廳內空悶異常。他對張司機嚴肅地說:“好像黎兒聽你的話多,連我和他母親也疏難管教,你要花費心思,讓他開竅。”張司機慌忙地頻頻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一定會花心思旁敲側擊,讓他開竅,請先生放心。”梁婉容吃完早餐,隻覺索然無味,對蕭老太太說:“媽,早餐吃得習慣嗎?想吃什麼你就給玉鳳說,她會給您做的,懂了嗎?”蕭老太太眯著眼慢慢咀嚼紅薯條,一字一頓地說:“我懂!我懂!婉容你就不必為我操心啦。倒是我的孫兒,成天不在莊上,連個人影兒也見不著,你們一出門,家裏竟少個拌嘴說話的人嗬。”梁婉容不轉睛哀聲歎氣地回道:“黎兒日夜不在家,我總為他提心吊膽。現在,又在家裏搞出這檔事兒,真是讓人鬧心。”說著,看了看一邊站著的我。“你是說他和那丫頭的事兒?”蕭老太太閑雲野鶴般、漫不經心地說:“丫頭雖說是正經人家的,可必竟與我們上官家族不般配。將來黎兒要繼承上官家族的產業,總不能取個舉止和見識平庸的低層丫頭做媳婦吧。以我愚見,盡快讓他們斷了,至於那丫頭,”蕭老太太思忖著,眼神輕蔑地閃過一抹無耐,“早點墮胎,免得傳出風言風語,有損了上官家的名聲。”梁婉容微微一驚,悄悄瞥望正站著和玉鳳說話的我,低聲道:“媽,您聲音小點,別讓她聽見了。”蕭老太太一聽,不高興了,瞞不在乎地說:“你怕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一回頭,看看一邊站著的我和玉鳳。梁婉容用手遮住蕭老太太的嘴:“媽,您還是小點聲。呶,人在那站著呢。”
兩人喋喋不休使得上官仁頓覺煩躁,他擱下碗筷,說:“自古有三綱五常,如今可好,統統亂了章法。你們不要再說下去了,這讓我的臉麵往哪擱。”說完,一起身,準備喚張司機出門。竟在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上官仁接了電話,臉色一黯,差點暈眩。“你,你說什麼?黎兒出事了?快,快說,人現在在哪兒?”梁婉容心裏一震,追問上官仁:“怎麼了?黎兒怎麼了?”上官仁強掩一陣心跳,拉住梁婉容就往外走:“快,跟我走。”兩人一起走出毓秀樓,甚至未給蕭老太太招呼一聲,就朝山莊外遝遝而去。
當清晨的第一綹陽光照進芙蓉鎮醫院急救室時,所有醫生護士正手忙腳亂。有人呼喊著說:“趕快,給病人紮崩帶、止血、上呼吸機。”話音一落,其他醫生護士動作麻利,紛紛行動。
不知何時,一個女婦人嗓音顫顫劃破了醫院的寧靜:“黎兒,我的兒子在哪裏?”一個護士說:“夫人,夫人,請你聲音小點,病人已經在搶救了。”上官仁走上前,扯住護士的衣袖,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的兒子怎麼了?”護士嚇得唯唯諾諾,似躲閃不及的樣子,隻說:“病人病情危重,我們醫院小,大夫先給他最做基礎的救治,等他醒來後,恐怕需要迅速轉院。”上官仁聽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氣急敗壞地道:“有這麼嚴重嗎?他究竟怎麼了?被人打了,還是?”護士說:“聽他的同伴說,好像是出事故了,從山崖上摔下來的,早上才發現。”一旁的梁婉容驚大了眼,急的直冒汗星子,抓住護士的胳膊問:“快說,是誰送他進醫院的,誰?”護士伸著手指向一邊,急辯道:“呶,牆邊站著的兩人。”
上官仁和梁婉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望,兩個年紀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倚牆驚恐地站在一起。上官仁還未走近就大吼道:“是你們送上官黎來的嗎?”此時,房胤池和金寅釧兩人雙雙倚在牆角,像被嚇傻了。他們根本沒料到上官黎會出意外,要知道,上官黎的駕車技術是一流水平。然而,老天爺和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自從前一夜丹崖山後,他們居然沒有發現上官黎的影子。一開始,兩人以為上官黎回家了,可又覺得納悶,無論怎樣,他應該會同他們聯係。兩人深感事態不妙,幸而沒有放棄,一直到翌日,在丹崖山路基下,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上官黎。如今,麵對上官黎父母的指責,兩人除了恐懼和逃避,似乎別無他法。房胤池垂著頭,低語道:“叔叔,是我們送黎哥來的。”接著,金寅釧也點點頭:“他從山崖上摔下來,早上才發現。”
上官仁大聲嚷道:“真是混賬東西!”他恨不得將兩人痛打一頓。梁婉容已是淚雨翻飛,渾身顫栗,猛然抓住金寅釧的胳膊,大喊道:“你們幹的好事,現在怎麼辦?如果他有意外你們能負責嗎?你們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呀。”任憑梁婉容怎麼質問,金寅釧始終一言不發。上官仁氣恨至極地望著他二人,自是無話可說。
上官黎躺在急救室的病房間,渾渾噩噩微晰的意識裏,他隻是記得丹崖山路邊的女子:“夢鸝……夢鸝……夢鸝……”他高一聲低一聲地呼喚。
醫生護士們測試他的心跳,又是紮崩帶、又是止血、又是上呼吸機,一番最縝密的搶救之後,使上官黎的傷情暫時穩定了。主治醫生歎著氣說:“真是個奇跡啊。”取下口罩,他從急救室走出來,“病人的家屬是誰?”話未落,上官仁和梁婉容登、登、登跑上前。“我……是我們,大夫……怎,怎麼樣了?我兒子情況怎麼樣了?”主治醫生一望兩人眼眶溢滿淚花,感同身受地道:“不要著急,他的情況暫時穩定了,隻是需要立即轉送省城大醫院繼續接受治療。並且他的胳膊嚴重受傷,不知道會不會……”梁婉容毛焦火辣,一聽忙問:“什麼會不會,大夫您快說?”主治醫生道:“隻怕會不會截肢啊?”上官仁一聽,當即似五雷轟頂,差點跌倒,連喊帶吼地問:“截肢?您是在說笑話吧?”主治醫生歎氣說:“你們應該知足了,他在野外山崖下躺了一夜,能保住性命已屬萬幸了。知足吧。”梁婉容道:“大夫,求你講清楚,我兒究竟會怎樣?您要知道,我天天拜菩薩、日日求神靈,難道全是空話、兒戲,全是愚弄人的嘛,神靈,神靈在哪?難道神靈是拿來揶揄世人,欺騙我的嘛?”主治醫生聽了,隻搖搖頭,帶了一個護士離開,準備商榷上官黎轉院事宜。
此時在香墅嶺裏,我同玉鳳依晰得知了上官黎橫生事故的真象。因為有蕭老太太在,所以我們未敢大聲張揚。當中最擔心的人莫過於我。我隻覺得像有一股冬天的寒風吹襲著我,全身冷的已凝結。快到中午了,依然沒有看見上官仁和梁婉容返回山莊。我望望窗外,雨絲兒細細菲菲沿窗欞洇濕了玻璃,花園裏的花朵搖搖墜墜。我無法忍受這種痛苦煎熬的氛圍,悄悄問玉鳳:“黎哥不會出事吧?上官家怎麼毫無動靜?”玉鳳拾摞著碗盤,猛地一怔,停下活兒,回臉望我:“應該不會出事,淑茵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回道:“我擔心——”玉鳳板著臉,思緒徘徊,鎮定地道:“擔心什麼嘛?吉人自有天相,你要相信自己。”我心生疑竇垂立原地。直到玉鳳忙完廚房一切,才兀自訕訕地又道:“也不知道是鎮裏的哪家醫院?真想去看一看哩。”玉鳳說完後,將我拉到一邊:“你看見了嗎,那蕭老太太一直坐在客廳,上官先生連她也沒敢告訴,你可千萬別讓她知道啦。”我望望坐在客廳凝睇微憩的蕭老太太,雖是急得直跺腳,但三緘其口。
一直到當天下午,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上官仁打給我的。他告訴我上官黎出了事故,他和梁婉容還有張司機,正護送上官黎前往省城醫院,讓我照顧好老太太的生活。我放下電話,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廳椅子上。
這一日,是上官黎被送進杭州醫院的第二天。一個身穿白衣大褂、目光犀利的年輕男醫生佇立他的床頭,問道:“真是神靈保佑你,你醒了嗎?”躺在病床榻上的上官黎隻覺渾身乏力,身體空蕩蕩的像一團飄浮在空中的雲彩。他聽見年輕醫生問話,使勁伸展雙腿,勉強地回道:“醫生,我……沒事了嗎?”醫生詼諧一笑,道:“是的!你真幸運,耶穌保佑你一切安好。”上官黎抿了抿幹瑟的嘴唇,輕輕呻吟:“夢鸝……我記得,她像我的夢鸝……”醫生道:“好啦!你不要在喊夢鸝的名字啦,自從昨天進到醫院,你一直在喊夢鸝的名字,好吧,等你以後康複了,我希望知道夢鸝究竟是誰,好嗎?”上官黎目光溫柔地望了望他,允諾說:“好的醫生,我一定告訴你她是誰。”
醫生走出病房,一仰眸,上官黎的父母立在門口等候。上官仁急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問:“裘大夫,他怎麼樣了?”裘大夫時年四十歲,是省城重點醫院的主治醫生,一看兩位父母候立門口,微笑道:“還好,基層醫院搶救得當,請你們放心,他不但神誌清楚,而且保住了右胳膊哩。”梁婉容頭發淩亂,目光癡滯,一望白衣大褂的醫生,立即淚如雨下。裘大夫亦是愁腸百轉,又道:“沒事兒,沒事兒,現在可以進房探望。”
望著裘大夫離開的背影,上官仁感慨萬分。二十多年來,上官黎無數次闖禍,無數次使他度過夢靨般的日子。年複一年,現如今,僅管他長大成人,但依舊使他無法省心。他的心髒怦跳,他的喉嚨發哽,兩隻眼眸因徹夜連日奔勞,好像困倦地睜不開了。然而,他堅挺著,為了上官黎,為了香墅嶺的繁榮與興旺,他以一個父親的自尊和固執堅挺著。依照裘大夫的要求,他們悄然走進了病房。
上官仁激動地撲將上前,抓住上官黎一隻顫抖的手:“你為什麼不能省省心?為什麼總讓我們牽腸掛肚?黎兒,黎兒。”上官黎躺在病床上,一隻右胳膊裹著厚厚的崩帶,像一條燒烤著的豬前肢。他看見父母,萬分愧疚,一時竟語無倫次:“爸……媽……夢鸝……爸……媽……”上官仁心頭一悸,問道:“你個沒出息的,還在想夢鸝呢?你的夢鸝早沒有了,你清楚嗎?”上官黎並不罷休,慢條斯理地念訴道:“夢鸝……夢鸝……我看見我的夢鸝了……”一旁低泣的梁婉容也驚呆了,她聽見上官黎在嚷著夢鸝的名字,問道:“兒子,再別胡說了,你的夢鸝早死了,你怎麼能看見她?聽話,不要胡思亂想了,安心養病。”
晚上,上官黎在夢中再度見到了夢鸝。她嫋嫋如煙纖影依舊,袂袂衣袖風中飄,似舞長歌,漫步在他模糊的視野裏。他在夢中仿佛聽見夢鸝又在為他歌唱:
我披著五彩霞衣踏雲霄而來,
請你用雙手把我輕輕掬起,
華幻的霓裳將是我步入婚姻殿堂的禮物,
摯熱的你的吻已將我陶醉,
求你一生一世兌現你忠實的諾言,
不論你富貴與貧賤的境況,
相濡以沫隻要與你攜白首……
清早又一次來臨,溫暖如煦的陽光衝破層層雲團,照滿整間病房。小鳥在快樂地啁啾,樹葉在簌簌低吟,仿佛顯得和諧溫馨。上官黎從睡夢中驚醒,看見枕畔擱著一束皎潔的百合花。上官黎撓了一下頭發,凝睇一想,似乎好久也沒有人為他送過百合花了。花香從枕畔繞鼻而來,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上官黎臆難忘深深陶醉。他靜靜躺在床上,望著紋滿淡素圖案、吊著一盞燈的天花板,凝神陷入了沉思。一瞬間,他仿佛有一絲悸動,尤其那個在丹崖山麓下出現的神秘女孩,好像他香消玉殞的夢鸝。
夢鸝的離世對上官黎的打擊顯而異見。既使躺在病房床榻上,那個虛幻靈動的身影依然飄動在他的周遭。上官黎一個人靜靜地盯著璨白的天花板,直到一個人走進。
裘大夫道:“上官黎先生,請恕我直言,準確地講,你患有一點神經質。”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上官黎的主治大夫,他毫不掩飾地倒出對上官黎精神狀況的分析結果。上官黎有些激動、有些懵圈、亦有些驚詫,他眼珠亂轉,帶著嘲弄的味道反問道:“你怎麼能判斷我屬於神經質哩?”裘大夫自然意識到了上官黎的反駁情緒,他不慌不忙地將神經質的特征講述給上官黎聽。
裘大夫道:“你要相信我們,你臆念中的夢鸝早已不存在了,你是深度懷念她,憂思難寢,日積月累造成神經紊亂症。現在,你必須排除雜念,聽我給你分析後,配合我們對你進行治療,你認為怎麼樣?”上官黎聽了,目光凝靜,他心想,難道真是過度思念夢鸝造成精神紊亂?也許醫生的話有道理。裘大夫又道:“神經質,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精神分裂症,你懂嗎?它通常表現在:偏執、抑鬱、恐懼、強迫、急躁、胡言亂語、衝動傷人、木呆、獨自發笑等。而你,恰好屬於其中一種。”上官黎躺在病床上,任雙眸眼淚泛濫,從他冷峻的臉龐上汩汩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