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鷦鷯情深 第二十六章 避繁華隱士遁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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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的村莊獵戶雲集,天蒙蒙一亮,眾多身穿麝皮短襖的壯漢神氣活現地圍攏在雲霧盤繞的山麓下。他們人手一柄細俏的割鹿刀,臉頰上抹著一層彩妝,腰間綁著一條紅色綢帶,顯得彪悍而威風凜凜。村頭,停置一駕殘缺不全的木軲轆車,車轅上拴著三頭毛驢和黃牛,用鞭子般的長尾巴使勁甩打身後一群蒼蠅蚊蚋。一隻發情母狗,全身覆滿泥垢,發騷地伸長舌頭,歡騰跳躍。幾匹獵馬,正被漢子用韁繩牽在手裏,飄逸的馬鬃在晨風中冉冉吹動。獵馬噴著響鼻,目光凝望幽遠的前方。車輛紛紛,人馬簇簇。天地間氤氳著一層紫色薄霧,一綹綹清涼的風從穀壑下迎著初升的曙光,一直撲向漢子們的額頭和臉龐上。一個為首壯實的漢子,架著獵鷹,提著一根兩米長青絲鞭,站在木軲轆車上大聲催促:“快點嘞!大家抓緊時間,日頭短哩,去晚了就回不來了。”獵人們一聽,搭好馬鞍,紛紛躍身上馬。“人都來齊了。”有人說。那為首的壯漢,清點人數,一共十八人。他跳下木軲轆車,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吼了一嗓子:“大家出發!”話音一落,留守者打起羯鼓,也有的鼓著腮幫吹起號角,響遏行雲。之後,獵人們說笑著、嗨喲著、熙攘著,便卷沙帶塵地離開。
天空浸透一片澄靜的藍,浮著白雲,輕而柔軟,在遼闊的遠天變幻、跳躍著。而我,如同湛白的雲朵,心兒早已飄向了山那頭。爬過了一座座聳立如峰的大山,現在,終於望見一處眾山環抱的山村。四際長滿高大入雲的灌木,碧綠蔥鬱,腳下是嫩而多汁的草叢,仿佛一踩上去,立刻會冒出綠油油的草醬一樣。從香墅嶺來到靠山的村莊,幾乎足有一個鍾頭。我帶著小雨點,隨在喻宥凡的身後。喻宥凡氣喘籲籲地爬上一塊大青石,發現了小雨點告訴他的村莊。還未等走上前,一個手拿俏刀的漢子旋身一躍,雙腿緊夾馬身,兩腳踏在馬鞍上。接著,十餘位獵人揮動長鞭,大喝一聲,迎著曙色裏的金光,牽引駿馬,“遝遝遝”地向西邊山下的大森林飛馳而去。我望著漸漸走遠的獵人們,睜大了雙眸。我從末看見過獵人出行的場麵,僅管心裏在“彭彭”亂跳,但充滿了驚奇和興奮。喻宥凡屏住呼吸,問小雨點:“他們要去哪兒?”小雨點提著一個水罐,咕嘟咕嘟地喝完水,回道:“他們是我們村裏的獵戶,洪水一過,他們肯定是進山裏捕野獸哩。”喻宥凡問:“捕什麼?”小雨點說:“當然是狐狸、野豬、鹿、還有野兔和山雉。”喻宥凡有點驚異,“哦”了一聲。小雨點咽咽喉嚨,自怨自艾地說:“他們是村裏最棒的獵手,老人和孩子絕不可以參與。”我們一麵說話,一麵向著近在咫尺的村莊步步靠近。
臨近村莊,到處散落被遺棄的門窗和家具。家禽四處亂跑亂跳,村民顧不上搭建新房,隻能先把家禽趕到圈舍裏。小雨點的家在村東頭,喻宥凡從衣兜摸出一支煙,點燃吸了兩口,同我帶著小雨點,四麵尋找。在一處殘垣斷壁下,小雨點發現了她的家人。他們靜靜地倦在壁沿下,正等候國家給他們提供免費早餐。“小雨點,你回來了嗎?”他的家人望見,感到難以置信。他們簇擁在她的周圍,籲長問短。小雨點將自己的經曆告訴他們,他們才恍然大悟。“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把小雨點送來。”他的家人握住我們的手,感激涕零。她的家人告訴我們,這場洪水持續了一周,衝垮了村民的房屋,淹死了家禽和牲畜,還將一些病弱無助的鄉民衝散遠離了家園。村民正在展開自救,而手執細俏割鹿刀的壯漢,趁此機會,進入大森林裏捕獲獵物,以挨過最艱難的時期。我望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嫗,身披一件獸甲,鳩形鵠麵,臉上的憂色如晨起時覆在枯草上的白霜,是那麼的萎靡慘白。老嫗在阻滯地抽噎,指甲龜裂,手腕青腫,兩隻手顫抖地從年輕的武警手上接過一碗冒著熱氣的稀粥,抿著嘴,伸長脖子輕輕添了一口。但是,老嫗微一震顫,將稀粥“噗”的一聲撒在了地上。頓時,老嫗號啕大哭。老嫗嗚咽道:“我的稀粥,噯喲,可惜我的稀粥。”村民和營救的武警左右忙碌,沒有誰能照顧得了老嫗,任由她傷心悲苦地坐在牆腳哭泣。“婆婆,”我抓起老嫗一隻不停哆嗦的手,問道:“你怎麼哭了?不用擔心,我再給你要一碗。”老嫗抬起迷茫的雙眸,呆呆地望著我:“姑娘,有碗稀粥也不容易啊。”我向她真摯地笑了一聲:“不用擔心!”說完,我給老嫗盛稀粥。
村莊中設立一個救濟點,搭著一篷花傘,供應稀粥和糖餑餑、豆沙包兒,我走上前,問一個掌大瓢、從木桶裏舀稀粥的工作人員:“聽說你們來自芙蓉鎮?”他好奇地盯著我,又白又胖的臉畔寫滿疑問號:“嗯!你不是本村人嗎?”我搖頭道:“不是。”他便給我盛了一大碗稀粥。
喻宥凡本打算帶著我返回香墅嶺,但眼前景狀慘不忍睹使他難以離開。幾個年富力強的村民聚攏在一起,喻宥凡聽見他們低聲密議。“晚上,要舉行祭祀神靈的儀式,大家都需要參加。”一個村民握緊拳頭,斬釘截鐵地道。“那也要看我們的獵人能捕捉到什麼獵物了。”“嗯,我也正是這麼想的。”村民鬧鬧穰穰地說。喻宥凡眼前一亮,一種興奮感隨即占據他荒涼的內心。
而在不遠處,我給老嫗盛了一碗稀粥,我坐在老嫗身邊,撫慰著她:“婆婆不用怕,有國家給咱們作主哩。”一個女婦人領著一個光葫蘆頭的男孩,趕著一群扭來扭去呷呷亂叫的鴨子,赤腳走來。隻見她脖頸裏裹著一條垂膝長琥珀色蠶絲綢巾,頭發淩亂,目光傷婉,對老嫗說:“把娃看好,我去搭鴨舍。”老嫗將粥碗擱在草地上,一伸雙臂,將一個胸前罩著肚兜涎襟的孩子摟入懷裏,說:“娃兒,來奶奶這兒。”那女婦人趕著鴨子轉身離開。周遭一片狼藉,破窗破瓦,斷桓敗壁。草叢深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時飛出一隻雞,撲楞掉一身雞毛。有人在大聲吆喝:“看管好自己的孩子,晚上不要亂跑亂走。注意衛生,防止瘟疫傳染。”老嫗聽懂了話,將孩子往懷裏攬,嗬寵說:“聽見沒有,不能亂跑。”孩子卻說:“奶奶我不怕。”
我和喻宥凡四處尋視,隻望見:蓖麻叢深壓綠徑,蘆葦搖動隨風響。樹歪枝斷葉蔫蔫,雞鳴狗跳亂糟糟。老嫗帶著光葫蘆頭的男孩,赤腳在村子周圍逛蕩。有被村民遺棄的雞雛和鴨雛,就撿了回來,裝進一個竹條編製的蔞子裏。老嫗喃聲說:“天神婆婆,地葬爺爺,求保佑!求保佑!”人聲一片嘈雜,喊聲、嚷聲,充斥我們的耳膜。
天漸漸變黯,喻宥凡和我尚未來得及返回山莊,聽見村子裏一陣沸騰的腳步聲。一個村民奔跑地呐喊:“獵人回來了,回來了。”其餘的村民全都以笑相迎。
獵人們高揚馬鞭,騎著馬蹄蹄答答地從大森林裏返回。他們捕獲了一些獵物,其中包括一隻靈異的白狐。當我發現白狐之時,它正被囚禁在一個鐵籠裏。村民們按照祭祀神靈的程序,在村莊一間牌坊裏舉辦隆重的儀式。漆黑的夜色撩動人們的心弦,熊熊篝火在熾熱的燃燒。百餘名村民扶老攜幼聚攏在爪哇村裏,虔誠地向上蒼求拜。而一位魂術法師頭遮翎羽,在火焰旁絮絮聒聒地施法。人們圍坐火焰四寂,悄然無聲地聽候神靈垂恩。這場無情的洪災不僅衝毀了他們美麗的家園,還奪走了無辜不幸的村民生命。此時,在火焰旁禱告的魂術法師,是位年紀已愈五十歲的長者,他是村莊裏最有威望之人,所有爪哇村的村民,都對他畢恭畢敬。喻宥凡和我坐在人群當中,我們不知道這場盛宴究竟要怎樣持續下去,隻是隨著儀式的漸入佳境,已被魂術法師以及所有村民的誠摯感染。儀式如墮煙海,噗嗤噗嗤的火焰宛然一束透著碧藍的光芒,升向天空,朝四周不斷地蔓延開來,濃重的氣氛使人緊張、讓人興奮。
敬奉了神靈,一些在火焰中的獵物已熾烤成香噴噴的食物。魂術法師將烤好的獵物從火焰裏取出,一小塊一小塊分蘖給村民和獵戶。坐在人群當中的我和喻宥凡也分享到了獵物。不僅如此,村民拿出馬奶酒,一人一碗同大家享用。村民們享受著祭祀神靈的盛典,不容置否,有些村民因一場洪災失去了親人,從而掩麵抽泣。我望著村民,一股熱淚溢滿眼眶。祭祀神靈的儀式還未結束,緊隨儀式是圍繞火焰跳麵罩舞。我和喻宥凡毫不例外,兩人各戴一張假麵罩。數百人在歡樂、喜悅和痛苦中圍繞熊熊烈焰跳舞。我覺得儀式新穎有趣,於是快樂地起舞。也不知跳了多久,一個愣神,我同身後男子碰撞在一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緊張地連聲說對不起。男子朗聲笑著,一抬手將麵罩摘了下來。“黎哥,怎麼是你?”一刹那,夜光璀璨之下,一張驚為天人帥氣的臉龐浮於我麵前。我神情凝固靜默地望著,隻見他身穿挽起袖管的藍色條紋T恤衫,配著七分淺青牛仔褲,一副精幹得體的模樣。直到喻宥凡也走過來,佇立我身邊。上官黎猜疑地問道:“請問你是誰?”我著實一驚,將麵罩取了下來。至此,我們兩人看清楚了對方,幾乎同時呆住了。我們望著對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番解釋後,我才知道,自離開家以後,上官黎得知了雁鳴山下的爪哇村遭遇洪災的消息。大家誌願到爪哇村做服務工作,這使得他深感好奇。後來,經過思想鬥爭,他義無反顧地一個人來到了爪哇村。來到村莊以後,起先,他天天義務做誌願者,幫村民尋找親人,建築房屋和尋找食物。後來,他聽說爪哇村的獵戶要到山裏捕捉野獸,他也參加了狩獵活動。白天的時候,他隨數十個持刀的獵人到山上捕追野物。說來巧了,在狩獵中,有經驗的獵戶捕獲了一隻受傷的白狐。但是現在,他木訥地望著麵前的我,竟語無倫次了。一旁的喻宥凡說:“是啊黎哥,大家都在找你,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不知道是驚是喜,已淚如雨下。上官黎扔下麵罩,笑道:“我義務做誌願服務,我會回香墅嶺。”“黎哥,”我一時激動,抹了抹眼淚,抓住他的手,一疊連聲地責問:“你多麼傻啊。難道你一直在爪哇村嗎?為什麼不告訴大家,讓大家憑白為你牽掛。”上官黎笑道:“幹嘛要找我,我已經不是十歲的孩子,我有權利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說:“但是,你不應該把大家對你的關心置若罔聞,大家非常擔心你哩。”喻宥凡從衣兜掏出煙,遞給上官黎一支。“黎哥,”噗嗤一聲,點燃了上官黎手裏拈住的煙,“大家四處尋你,誰料,你跑來這兒了。現在有我和淑茵在,不知道你何時返回香墅嶺?”上官黎苦笑一聲,回道:“我已經沒有十分重要的事了。請你們不要再為我擔心或著急,現在,我們不要站在這兒,我們一定要參加完村民的這場遊戲。”喻宥凡噴了一口煙,向他點點頭:“祭祀神靈,我們也要參予。也許,我們是該給自己的靈魂祭祀一下了。”
月夜溫柔似水,靜靜地流瀉在上官黎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上,他用雙唇銜煙,兩隻深邃而黝黑的眸子充滿愧疚和難言的神色。從他逃離山莊至今,差不多十多天。每天,他是在一種沮喪和落迫中度過。最使他頭疼的是,夢鸝的倩影依舊像月夜的光暈一般,無時不刻,悄然、無聲地籠罩著他,糾纏著他。隻是,當他來到爪哇村,他真正感到一切已改變,他不會再幻想夢鸝,不會再為她的離世和朦朧的出現而傷心難過。他變得堅強、鎮定、執著起來,夢鸝陰霾的影子在一點點淡化,一點點消失。
然而,他並非毫無牽掛,自從來到遠郊村莊,他就為所有遭受罹難和不幸的百姓而自愧。每天,他除了幫助村民尋找失散的親人,就用聊天的方式來消磨時光。因為村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許多人患上了抑鬱症,他們精神恍惚,行為癲狂,一返常態不能正常的生活。現在好了,一切噩夢皆已不複存在,生活漸漸平靜,人們又開始正常的生活。而這一切,在他望見淑茵那雙柔魅繾綣的眸子時,徹徹底底地發生了改變。望著淑茵,他想起夢鸝,一樣的柔情似水,一樣的驚鴻一瞥。也許,它是上蒼的安排,悄然無聲,把所有人生輾轉不定都定格在一霎間。
喻宥凡望著上官黎和我,一股帶著濃烈、酸瑟的滋味將他吞噬。他夾在兩個人的中間,內心酸痛、癡情、怨恨,像一部無聲的電影,將每個故事情節都一一記載下來。他“噗”地吐出一口煙霧,接著輕輕拽了拽我。我似是回過了神,麵龐的淚痕猶在。我顧不得揩那一行清淚,抓住了上官黎的胳膊。“黎哥,黎哥!”我拚命地、嘶啞地喊著上官黎的名子,生怕一鬆手,他就會從麵前消失,“你再也不能離開我們,所有人在等著你呢。”我搖撼著上官黎的身體,顫岔而澀地高聲說:“和我們回香墅嶺吧,不要待在這兒,回山莊,他們都盼望你回去哩。”“不,你鬆手。”上官黎擺脫了我的糾纏,“要回,你們回去。我想留下多待幾天。”喻宥凡上前兩步,抓耳撓腮地嘿嘿一笑,說:“沒料到我們在此遇上了。聽淑茵的吧,我們明天一起回家。”上官黎痛定思痛:“回……家……”他咬著嘴唇,貌合神離,猶豫地望著喻宥凡和我。我心想:上官黎是在逃避現實,他多情、摯真、友善,那雙脈脈含情的雙眸道明了一切。他是一個性情中人,身體裏有上官家族雄渾的膽魄,內心燃著一個男人癡情的火焰。而上官黎心想:真是人生造化,不論逃到哪兒,也被找到,簡直讓人哭笑不得。我不能束手待斃,明天,趁他們不注意,我先躲一躲。於是,上官黎假意改口笑道:“遇上你們的確巧了,如果沒有其它事情,我考慮明天一起回。”我和喻宥凡聽了,皆大感意外。月色靜靜照在他五官俊朗的臉頰上,他的眼神蠱惑人心,他的薄唇性感有形,他正對著我,高大的身板將月亮輝映出的光芒遮擋住。耳畔傳來狗吠之聲,也有驢或馬在高聲嘶鳴。一整天沒有果腹之物,我已饑腸轆轆。我手捂小肚,笑道:“宥凡,我真餓啊。”喻宥凡剛要開口,上官黎說:“別急,獵人的烤肉好了,我給你拿些來。”說著,汲步去找食物。喻宥凡給我找來水,我們坐在一株香榧樹下,看月色漸漸漫上天邊。遠處,奇山兀立,群山連亙,蒼翠峭拔,雲遮霧繞。
大青石旁,一些村民迫不及待地分割狩獵來的獵物,他們將把獵物帶回家,同家人一起分享。忽然,一個男孩竄出人群。接著,他向一座山丘飛馳。身後,一個年近不惑的老嬤嬤步步相隨,隻聽見她大聲喊道:“畫湄兒……你站下,哪兒也別去,會迷路的。畫湄兒……畫湄兒……”畫湄兒將將七八歲,虎頭虎腦,月光之下,他身穿隻有獵戶才穿的麝皮短襖,露出白嫩的四肢,手上拿著一柄彎刀。他是爪哇村最有威望人家的孩子。大家管他叫畫湄兒——眾所周之,從他生出後,就有兩條彎細深邃的眉毛,猶如用筆湛墨畫上去的一般。但,他疏於管教,性格任性刁蠻,放縱無束。
老嬤嬤是畫湄兒的乳娘,一直隨在他身後。旦望見:身穿淺青色短袖褊衫,烏黑的頭發盤於腦勺後。麵如古銅,廣額高鼻,深陷著兩隻渾濁的眸子,像跳到岸上的魚一樣大張著愚蠢的嘴巴。她的脖頸忽閃忽閃,豐腴中白淨如霜,滑得如綢,腳上穿著一雙藏青禮服呢麵方口布鞋,一步三哆嗦。畫湄兒從人群中竄到山丘下,像一條蛇從草叢中逶迤地溜出來,呼嘯道:“奶奶來追我,來追我呀。”老嬤嬤老掉了牙,一張口,眾人一陣譏笑。“畫湄兒,別亂跑,站下嘞!”她邁步向前追,隻是腳步沉重。畫湄兒發現她緊緊追攆,笑唏唏地回臉望:“來追我呀,你追不著我。”老嬤嬤氣得直翻白眼。
一株香榧樹後,兩個年輕女人趕來,俱是一襲紫花絲緞花裙,相貌端妍。“畫湄兒,聽奶奶的,趕緊站下!”兩人異口同聲地撩高嗓音大喊,不料,畫湄兒越跑越遠,壓根沒將她們的話放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