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阮小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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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小樓皺眉對著兒子:“你又犯毛病了。”
    阮天宇生氣道:“我就討厭她們。二娘還不是長這樣,她對天宇一點都不好,我不喜歡她們。”
    阮小樓愣一下:“你二娘和人家有什麼一樣的?”
    突然又道:“你怎麼還叫‘二娘’?!人家對你不好你還叫‘二娘’,傻呀?!”一邊將小二端來的栗子糕放到兒子近前。
    阮小樓道:“你也大了,以後說話要有分寸。”雖然親熱,但語氣是嚴厲的。“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罰你這個月閉門思過。”
    阮天宇埋著腦袋不說話了,噘著嘴,把熱氣騰騰的栗子糕拉過來吃。
    花如雪從樓上看見他父子二人離去。
    她很討厭小孩子不懂禮貌。莫名其妙就被一個小屁孩說了一頓。太抑鬱了。
    不知為什麼,平時她都不大計較這種小事。
    今天卻一下子壞了心情。
    連帶著對那個一見驚豔的男人也沒了好感。
    入夜了,榮喜樓仍然燈火通明。
    花如雪正在二樓的窗口認著菜單,不經意瞥見阮小樓帶那小孩出去。
    大概是吃飯時熱了解了扣子,阮小樓微微屈身,細細地幫孩子扣上散開的衣領。在無人見處,那種靜默的溫柔,有一種特別的魅惑。
    有一瞬間,花如雪覺得這孩子,哪怕沒有母親,也是幸福的。跟著這樣的爹爹,必不會吃苦。
    扣完扣子,他二人攜手而去。
    巷子深遠,他攜著兒子的手,卻是那樣安穩、篤定。仿佛風雨不動安如山。
    不知為何,花如雪的心裏湧起一股久違的情緒,那情緒緩緩淹沒了她,讓她差點流下眼淚。
    她牢牢地盯著菜單。一個個記著。
    光明蝦炙、掛爐山雞、紅豆膳粥、雙色豆糕、草菇西蘭花、金絲燒麥、川汁鴨掌……
    如果不能改變,就學著接受。
    忽然覺得異常,轉過頭,才發覺馮預正在她身後望著窗外。
    頓時感覺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他麵前。
    但是她還是作不經意道:“那人對兒子真好,對嗎?”
    馮預看也不看她:“我倒覺得你該操心操心自己了。”他冷冷地回盯她一眼。那眼神似無一絲人的情感,令花如雪悚然一驚。
    兩個人的關係再次冷下來。
    本來馮預在她麵前就從來喜怒不形於色,更不用說和她推心置腹地談心了。他二人有點貌不合神又離的。
    但花如雪靜心下來,也覺得自己過分。馮預如今,幾乎是世所不容的“隱身人”,大概她多少也算是他的身邊人,是他僅有的一點點安慰,她若再有二心,要置他於何地!
    雖然自馮預這裏得不到多少真心,雖然心中酸澀,但……如今的馮預,不是昔日的馮預,她怎麼能任性!
    夜裏馮預回來的時候,花如雪不漏痕跡地體貼……但她看得出來,馮預仍然鬱鬱寡歡,眉頭微鎖。他定定地看著她,但他的心仿佛在別處。花如雪心酸,竟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緩緩揉著他的太陽穴,輕輕道:“若是太累,就歇一歇。最最不堪,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就算是種田開鋪子,隱姓埋名,總可以好好活下去。我不想看你如此抑鬱煩心。身體煩累,心思清靜,我們可以好好活。”
    沒想到馮預僵了下,眉頭蹙得更深了。
    花如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覺得自己可能安慰錯了。
    馮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花如雪泄了氣一般,很是委屈。
    馮預卻臉色緩和下來,閉著眼,心思慢慢靜下來。
    花如雪臉有點臭。一早的時候。
    但是馮預也不搭理她。
    他自己心中有數即可,至於花如雪舒不舒服,那不是他考慮的。
    劉璃——他曾經最心愛的皇後,如今,是自己叔父的侍妾。
    這個消息,是那裏麵的人傳來的。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也確乎做得出來。
    他自己英明神武,自然不怕女人功利精明。
    女人的功利精明,反而顯出他不二出的能耐。
    他從來身邊環繞的,都是花一般的女人,長袖善舞,蜂喧蝶繞。
    如今成為“隱形人”,隨時麵臨死地,命運的黑色漩渦裏,花如雪這個他從沒見過的又呆又蠢的女人,竟陰差陽錯,被命運送到他的身邊。
    一路看著這個蠢女人走來,跌跌撞撞,隨遇而安……每一步她都令他皺眉。那樣笨拙、生澀、不懂風情,倒盡胃口。
    馮預神經已經算相當堅韌。
    但江山覆滅的可怕並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他也常會睡眠不好。原來那種上位者的從容淡定,已經被勞心費神的憂慮取代。
    壞到不能再壞,花如雪反而時時提醒自己,怎樣不是一輩子!與其抑鬱終日,不如開開心心得過且過;又也許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吧。總之,馮預每次見她,她倒都是開開心心,心思淺淡。馮預雖然一向並不待見,但她一向省心,便和她多親近了不少。
    之前倆人因為那風姿出眾的阮小樓而發生過的一點疏離,也終被日日在一起的親密所消解。
    阮小樓依然不定時地帶兒子來榮喜樓吃飯。
    但花如雪再也不出去。
    倒是對馮預,愈發盡心。
    馮預心力交瘁,睡眠不佳,花如雪替他捶背,和他說一些不相幹的話,有時候也和馮預的心腹籌劃商量,甚至為了馮預,不惜動用陸春這個“熟人”,事實上就是不動用陸春,馮預和李常侍也有的是辦法,他們已經通過宮裏的“線人”得到了皇太後那邊的口信,早年喪夫、一向深宮禮佛不問世事的皇太後,聽聞這個兒子還在世,當時就忍不住老淚縱橫。
    但皇太後也是自身難保,也幸好她多年不問世事,所以當今一時還沒有對這個嫂子起什麼疑心,加上剛登上那個皇位,做做樣子還是要的,所以老太後和馮征的地位暫時還是安全的。老太後隻帶出來幾個字:“隱姓民間,保全性命,以圖他日。”
    有了老太後和弟弟馮征的消息,馮預睡了幾個好覺。
    花如雪也替他高興。
    榮喜樓的生意一向很好,馮預開始安心韜光養晦,輕易不出現在大眾場合。
    哪成想就在這段時間,久咳的馮預吐了一次血,重金請來的名醫說是鬱怒憂思導致的勞心吐血,可能會引發哮喘的舊疾。馮預一聽,本來剛剛鬆了口氣的精神再次緊繃起來。
    花如需一直陪在他身邊。
    出事後的馮預,身體確乎是更不如以前了。之前花如雪對他的身體有印象的,便是處置劉皇後的時候。
    那時以為他是經受不住劉皇後不守婦道的打擊,現在想來,也許並不那麼簡單,很可能馮預本來就身體不強健。
    當然和安豫王不同,但是經曆過安豫王臨終前的痛苦,她知道病痛有多可怕。看到身邊人這樣虛弱受苦,她總想多替他分擔一些。
    他的腳趾甲有點長了,她怕他一個大男人不細致,自己低頭動手,替他細細剪了,又磨一磨。這當兒慧兒正跨進門檻,一抬眼忙悄悄退了出去。
    馮預視若無睹。這時方輕輕抬手,碰下她頰邊:“對不起。”
    花如雪愣一下,馮預的眼睛裏,看不出他是因為什麼說這個“對不起”。這個一向心思深沉的男人,眼中有瞬間的縝靜和迷離。仿佛忘記了她是誰,在努力辨認的樣子。
    她甚至有點慚愧,在馮預如此生死大難之時,她竟然還會對阮小樓那樣的陌生男人動心,
    所以對於馮預的這少見的“一撫”,她沒有追問。
    隻是也輕輕拿下他的手,溫柔道:“我很好,陛下。”
    馮預像是又想咳嗽,用絹子捂著嘴邊,花如雪很怕眼神觸到那個雪白的絹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
    馮預對自己各種嫌棄,二人貌合神離,自己怎麼還那樣在意他的身體。
    她覺得大概是安豫王的死給她的烙印太深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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