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議室出來，蕭眉心情沉重，急匆匆地往急診室走去。
    院長在會上說，王主任被凶手用刀子戳了三刀，都戳在腹部，生命垂危。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搶救過來沒有？
    蕭眉想，王主任快六十歲了，再有幾個月就退休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不幸呢？他和藹可親，做事認真，大小手術做過很多，對自己對別人要求都很嚴格，他怎麼會出現失誤呢？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看CT片子，病人腹腔內的確有個黑影，憑經驗可以判斷那一定是個遺留物。這讓蕭眉感到困惑不解。
    王主任的失誤也給自己敲響了警鍾，這是一個血的教訓，以後自己更要嚴格遵守操作規程，半點馬虎不得。
    蕭眉走進急診室，隻見幾個科室主任站在那裏議論紛紛，個個臉色凝重。副院長剛剛從搶救室裏走出來，他摘下口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出來告訴大家一聲，王主任目前情況還比較樂觀，多虧每一刀都沒傷及到髒器，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失血太多。不過，目前生命體征還可以。”
    蕭眉從門縫朝裏邊看了一眼，隻見王主任躺在手術台上還處於昏迷狀態，臉色蒼白，鼻子上插著氧氣，胳膊上、腳上，都掛著瓶子，台前大夫護士們都在緊張地忙碌著。蕭眉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
    突然手機響了，蕭眉一看是趙餘輝的電話。
    趙餘輝在電話中套著近乎，慢條斯理，咬文咬字的：“老同學，你忙不忙呀？”
    “挺忙的，你爸爸的手術，安排在這個星期五上午做，你明天就過來辦理住院手續吧，還需要做一些術前準備的。本來一上班我就想通知你的，可今天事情太多了，還沒來得及。”
    蕭眉打電話喜歡開門見山，說話直奔主題，她就受不了那種說起來沒完沒了的電話。
    “那好，真是太謝謝了，這麼快就排上隊了，還是我的麵子大呀。”
    “那我掛了。明天見麵再聊，我這邊還有事。”蕭眉說完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蕭眉，還有件事，剛才我堂妹趙敏打電話說，前段時間她舅舅在你們醫院做了一個手術，非常失敗，你們那個醫生好像把紗布給留在肚子裏了。她表弟一看放射科的報告單就火冒三丈。那家夥可不是好惹的，簡直就是一個愣頭青。他一個電話打給趙敏，趙敏拿她舅舅跟親爹一樣。我不用多說，剩下的你肯定都知道了。現在他舅舅還在發燒，就躺在你們醫院門診室外上，想麻煩老同學，能不能幫忙先給他處理一下？人別再燒壞了，我這裏很忙又過不去，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啊，畢竟老人沒有錯。看在我的麵子上照顧一下吧。小眉，改天我一定好好謝謝你。”
    趙餘輝一口一個老同學，一口一個小眉地叫著，顯然在套近乎。
    “趙敏？就是東苑大酒店的那個總經理？”
    蕭眉有些驚訝，她覺著趙餘輝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不答應吧，肯定會得罪他；答應吧，問題還挺棘手。蕭眉左右為難，半天沒有說話。
    “我就知道你很為難，但我堂妹很少求到我麵前，她知道我們關係不錯，我又不好意思推掉，如果你實在是沒法子，就別管了，我也不想你為難。”
    趙餘輝見蕭眉不說話，感到很沒麵子，但還是虛情假意地恭維著。
    “我可以過去看看，不過，我聽說他們態度很蠻橫的。他們能讓我靠近嗎？又不認識。”
    “這個你不用擔心，趙敏說，她馬上也過去。”
    聽見蕭眉答應幫忙，趙餘輝很高興，覺得蕭眉還是給足了麵子的。但他心裏也清楚，這種事不是什麼好事，誰願意管？趙餘輝覺得自己又欠了蕭眉一個人情。
    蕭眉來到門診大樓，遇見保衛科長老趙。
    “蕭主任你這是要去哪裏？”趙科長問。
    “我過來看看，聽說這邊有個病人在發燒？”
    “我看你還是少管閑事，回去吧！這些人還是少沾點為好。”趙科長好意提醒蕭眉。
    蕭眉見院子裏站了很多人，個個虎視眈眈，嘰嘰喳喳，交頭接耳，聲勢很浩大，心裏有些膽怯。
    “這些人都是病人家屬？”
    “不是什麼家屬，都是花錢雇來的，聽說每人50塊錢，這錢都是那個發燒老頭的外甥女出的，好像是什麼大酒店的經理。”趙科長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當時出事時，門診上那麼多人，就沒人上前製止？讓王主任挨了那麼多刀？”
    蕭眉心想，你們這些保安有什麼用？竟然在門診室裏發生這麼嚴重的血案。
    “當時凶手拿著刀子，誰敢上前？多虧放射科劉主任及時報告，我們衝進去才將凶手製服，不然，王主任恐怕當場就被刺死了。那一幕真不堪回首啊。”
    “凶手抓起來了？”
    “被公安帶走了，聽說這人有黑社會背景，後台也很硬，恐怕判不了多少年，很快就放出來了。”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豈容他們無法無天？”蕭眉怒不可遏，很不服氣。
    趙科長看了蕭眉一眼，覺得她對社會問題的認識太天真，太幼稚。
    蕭眉感歎道：“看來醫生這工作越來越不好幹了。這樣下去，誰還敢當醫生？一不小心，不是挨打就是挨刀。以前隻是從新聞裏聽說過，可現在血淋淋的事實就發生在自己身邊。”
    “蕭主任，你以後也得小心啊。你們握手術刀的，也跟走鋼絲的一樣，要注意保護自己。”
    “謝謝提醒，我過去看看。”蕭眉微微一笑，心裏生出不少感觸。
    “我看你還是別過去了為好，這事怎麼處理現在還不清楚，你過去摻合什麼呢？你請示院長了沒有？”
    趙科長擔心蕭眉多管閑事，招惹是非。
    “沒請示，我想以私人身份過去看看。他還在發燒，畢竟有錯的不是他。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職責，再說我也是受人之托。”
    蕭眉雖然心裏有些膽怯，但已經答應趙餘輝了，自己總不能言而無信吧！
    “發燒就讓他燒著吧，誰讓他生出個凶殘的兒子來？兒子那麼狠心，當老子的也好不到哪裏去！都是些社會渣子，死一個就少一個！”
    這時，一輛紅色轎車駛進醫院大門，趙敏從車裏下來。三個小青年也從車裏鑽出來，緊貼在趙敏身後，似乎是保鏢。
    趙敏笑吟吟地朝著蕭眉走了過來，她熱情地伸出手說：“蕭主任，給你添麻煩了。”
    蕭眉很勉強地跟趙敏握了握手：“聽趙餘輝說，病人是你舅舅？”
    蕭眉從內心反感趙敏，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這個女人不一般，伶牙俐齒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實在看不出，她竟然有黑社會背景。如今，她竟然還敢花錢雇人鬧事，氣勢如此囂張。蕭眉覺得，趙敏這人的手段很可怕，心底肯定是很毒辣。
    “是我親舅舅，他為了這個破手術可受老罪了。”
    趙敏眼裏閃著點點淚光，好像挺心痛的樣子。
    “那你打算在門診治療，還是住院？”
    “你看這種情況不住院能行嗎？總不能讓紗布留在肚子裏呀，所以才讓我堂哥出麵求你，請你親自主刀，你看行不行？”
    趙敏覺得，蕭眉一臉嚴肅的樣子，架子很大，牛哼哼的，她心裏感到很不爽。
    “我這裏沒問題，正好有空床，我打電話請示一下院長吧。”
    蕭眉不敢自作主張，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還不知道接下來這一家人又要做出什麼舉動來。
    “你們院長現在躲起來了，我正想找他呢。躲起來是沒有用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趙敏氣哼哼地，眼神中透出一種令人生畏的冷酷。
    “蕭主任，我不會難為你的。你可以給你們院長打電話請示一下，我相信他不敢將我舅舅拒之門外不管的。我舅舅如果死在你們醫院裏，陪葬的，我相信不光是那個姓王的。”
    趙敏兩個眼珠子瞪得很大，很圓。
    蕭眉心裏很氣憤，你這是在威脅誰呀？我隻是一個醫生，隻管救死扶傷，其他的事情跟我無關。
    蕭眉撥通了院長的手機，是忙音。
    “院長正在通話，過一會兒我再撥。”
    “我舅舅這事，明擺著是個醫療事故，我們一定要討個說法，絕不會善甘罷休，沒戳死那個姓王的算他運氣好。蕭主任，我要早些認識你就好了，舅舅就不會受這麼多罪了，改天我找趙餘輝算賬去，他有你這麼好的同學也不早給我說說。”
    趙敏邊說邊來回踱步，表情很豐富，一會兒話語是惡狠狠的，一會兒又麵帶微笑，聲音很柔和。
    蕭眉隻是冷眼觀察。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很漂亮很柔弱的女子，骨子裏竟然有那麼多歹毒的思想，甚至比她表弟還狠。
    於曉麗那晚吃飯時說的話，忽然在蕭眉腦海裏一閃：趙敏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於曉麗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趙餘輝截住了。趙餘輝在為她掩蓋什麼？難道趙餘輝也是黑社會的？
    蕭眉走過去，摸了一下病人的額頭，感覺在發高燒，必須趕快采取治療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