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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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娘侄女今日穿了件八成新的桃色衣裳,烏發上別著一支桃花式樣的木簪。隻見一手提著食籃,一手撫了撫簪頭那朵盛開的桃花,蓮步輕移地往木匠鋪走去。
她低眉順眼,臉郟緋紅,嬌羞地將食籃裏的麵碗擺上櫃台,似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截白嫩的腕子,眼神兒時不時往櫃台內外坐著的兩個青年身上瞄去。昨個她大姑林大娘可是將祝家的兩位後生好一頓誇讚,人好,家世又過得去,若不是她有幾分姿色,以她家一窮二白的條件這樣的人家怕是攀不上的。
相看過真人,她極為滿意,一心想攀高枝的她為了籠住金龜婿情急之下舉止動作未免帶絲輕佻,還有意無意地觸碰到祝喜子的身體。
“哥,沒事我先回了。”福喜子強忍著怒氣,起身就走。這等輕浮的女子,還理她做啥。
祝福子心頭一歎,這姑娘長得倒是標致,可惜卻是這般性子,不怪喜子瞧不上眼。他揮揮手讓還一臉錯愕的姑娘回去,一會他自會讓夥計將碗筷送去麵館。正巧鋪裏的老夥計李叔剛來上工,他囑付幾句後便退回院裏繼續忙他的木工活計,至於那位被他娘寄予了殷切期望的姑娘,他隻能搖頭了。
且說祝喜子大清早就遇到這一糟心事,煩悶得叫他想揍人。他穿街過巷剛走到城東有名的煙花之地溫香樓的後門前,正在拉扯中的一對男女撞入他的視線。那名披紅掛綠頭戴粉花的女子正是他好兄弟縣衙捕頭包順的相好粉翠兒。
“住手,幹啥呢?”他大吼一聲,衝了上去,這粉翠兒也不是個好的,哄著包順大把銀子為她花銷還想替她贖身,居然又在這裏勾搭小白臉兒。
他這一吼,拉纏中的兩人慌地迅速離了對方,那小白臉兒竟唰地紅了臉。
粉翠兒當然曉得祝喜子是包順的好兄弟,托包順的福,她沒再接客,平日裏隻唱唱小曲什麼的,她是一心想從良的,她就怕祝喜子將此事胡亂嚷到包順耳中,壞了她來之不易的好姻緣。
她急忙甩著羅帕撇清和麵前男子的關係:“我說了,我不會去的,你還是走吧。”
“你沒聽見啊,人家都說不去,你還杵在這兒幹啥,走走走。”祝喜子見粉翠還算識趣,看在包順的麵子也得幫上一把,他站上前來擋在二人中間連連擺著手要將人攆走。
那名穿著粗布衣衫卻生得眉清俊秀的“小白臉”一聽這話,皺著眉頭狠狠地瞪向祝喜子,再有些不甘地望著粉翠兒,結果連這點視線都被祝喜子人高馬大的身軀給故意擋阻,他還鼓瞪著濃眉大眼,整個就是一隻凶惡的看門狗,他不得已咬咬牙轉身走了。
人一走,祝喜子扭頭就繃著臉隻想劈頭就問:那人是誰,你跟他什麼關係?他找你幹嘛?可他也明白這話若由他問出口確實不妥當,他隻能狠狠刮了粉翠兒一眼以示警告。
粉翠兒被祝喜子大而淩厲的雙眼刮得心頭直哆嗦,趕緊上前扯住他袖子解釋:“喜子兄弟,剛才那位小哥來溫香樓找奴家,說是奴家以前一位恩客的親戚,如今恩客得了重病,卻還想著奴家,所以央他來尋。奴家可沒有答應,你千萬別和包順說起今天這事,沒得叫他多心,算是奴家求你了。”她塗滿胭脂的臉上已現戚色。
祝喜子著意盯著粉翠扯他袖子的那雙手,心上一陣膈應。
“鬆開……既然你決心給包順當媳婦兒,以後就別動不動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今兒這事我應你,要再讓我碰著,我這嘴可不嚴。”他冷哼一聲。
粉翠兒識相地抽回手,揉著羅帕連忙作福稱是。祝喜子得了應承,再沒功夫管這破事抬步就走。
祝喜子消了蹤影兒,粉翠按著心口方才釋然,揮著帕子,直道晦氣,扭著腰身回了樓。
話說祝喜子一路走一路就尋思,這一天可才剛起個頭他就已經遇上了兩個說不上討厭卻也絕對不太喜歡的女人,沒準兒今日運道不好,或許會遇到啥倒黴事。他幹脆加快步子直溜回家中,瞅準機會避開老娘後鑽回屋內被窩睡大覺去了。
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醒來才知道已經是申酉交替的時辰。
“娘,我餓死了,還有吃的沒?”祝喜子伸著懶腰出現在灶房門口,平常這時辰爹娘都在發麵剁餡為明天的生意預備著。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傻吃。你自己咋不曉得做哩?”錢氏嘴裏罵咧,卻還是從蒸籠裏端出盤還帶點熱呼氣兒的包子使勁塞進二兒子懷裏。
“這不是有娘在麼!”祝喜子忙揣著盤兒,嘻皮笑臉道。
錢氏聽了臉一沉,她將還拿在手上的蒸布往灶台一擲大聲吼道:“你難道還能指望娘一輩子照顧你。你一個大男人娶房媳婦兒給你洗衣燒火做飯又能咋的,你咋就那麼拗哩?”她憋了一肚子火。今早賣完包子等了半天也沒見二兒子回來,她就著急上火的去尋大兒子打探,又碰到了來找她說理的林大娘,說他兒子跟她侄女甩臉色,她這才知道這回相親又黃了。且不說這姑娘咋樣,就說她這忙裏忙外的為兒子張羅娶親,可她兒子每每就跟她作對打馬虎眼兒,她能不氣嗎?
“娘,你是沒瞧見那姑娘……”
“你少扯那些有的沒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老娘我大方,我讓你可著心挑人姑娘,你就是這麼氣我的。我還告訴你了祝喜子,今年可已經入秋了,你要是年前不給我成親,老娘我……我就豁出這張老臉,來年就上衙門告你不孝。你給我等著。”錢氏氣呼呼地指著二兒子。
“孩兒他娘……”正在揉麵的祝財一聽媳婦要上衙門告兒子,那還得了。他得說兩句。
“你閉嘴,你難道不想抱孫子。”錢氏一記眼刀甩去。男主外,女主內,家裏兒子娶妻生子的事,她說了算。更何況她也真說到祝財心坎上,那他自然就不願多幫兒子說道,又去跟麵團較勁了。
祝喜子總算看出來,合著他爹娘鐵了心非得逼她討個媳婦不可,估摸這回就算他爺出馬也不頂事。要真被親爹親娘告上衙門,他哪還有臉在這城裏混下去。他狠狠地咬上一口大肉餡包子嚼著,眼睛一骨碌,喉中一咽,話頭立馬就轉了。
“爹,娘,三弟求學的事兒我可打聽清楚了啊。”
“啥?那你咋不早說哩。”祝財一聽,立馬放下手中揉搓的麵團兒,“你快說說都啥情況?”
錢氏剛還一臉怒色,此時也都換作滿副關心地望著祝喜子。畢竟她家小三子讀書求學可是大事。
祝喜子頓了頓聲將自己前些時日打聽所得向爹娘稟報:“爹,咱家近鄰的書院學館我都打聽了,覺著吧,城南的青雲學館最合適。那家學館離咱們家不遠,三弟每日來回輕巧,不必住宿,而且聽說裏頭的館長賀夫子還是個舉人老爺。肚子裏的學問定是不少。三弟跟著好夫子學將來出息還能少?就是這舉人老爺要的束脩貴了點,不算束脩禮,光束脩銀子一年就得十兩。還得看學生資質,資質太差,就是有銀子也不收。爹,娘,要不您二老合計合計,三弟是去還是不去啊?”
於是祝財和錢氏雙雙開始琢磨,而祝喜子則趁此溜之大吉。等夫婦倆反應過來,哪兒還有祝喜子那大個頭的影子。
日子一天天過著,終於到了錢氏找人算好的祝安求學拜師的吉日。
那日,錢氏將祝財和三兒祝安以及二兒祝喜子倒飭一新,還交代了許久,才叫祝喜子擰著早已準備妥當的束脩禮,放他們父子三人出門。
祝家包子鋪在楊山縣城東,青雲學館地處城南,兩地相隔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祝喜子當初可就看中這點。他們兄弟三人,數他身板兒最好,大哥祝福子木匠出身,也有把子力氣。唯獨三弟祝安,小小年紀被爹娘管束太緊,沒有一絲活泛勁兒。將來保不齊就一文弱書生。話說他祝喜子最最瞧不上眼兒的就是那種百無一用的書呆子。好歹這求學之路能讓祝安多走動走動,將來也不至於腿嫩腳軟,手無縛雞之力。
話說祝財領著兒子們一路行街過道終於來到了城南青雲學館前。同守門的小廝道明來意,小廝領著三人進了門兒,穿過前花院進到內院,就聽到一陣朗朗的讀書聲自左右廂房傳出。從窗戶看進,就見統一著裝的學子們各各都在搖頭晃腦研習詩書。看到這情景,祝財近日來一直忐忑不平的心此時安了一大半兒。
館長兼夫子的賀青雲坐在書案前抬眼從窗口看了看來人。他出言讓學子們繼續誦書,而後持著一卷書反剪廣袖邁出課室,並相邀祝家一行人到正房相談。
一看他這氣度,祝財甚是激動,果然不愧是舉人出身。他手腳有些哆嗦地領著兩兒子進了正房。躬身作了個揖,笑著將三兒祝安往前推了推:“夫子,這是我家三兒祝安,誠心求學,還望夫子收下。三兒快給夫子行禮。”
祝安人小卻知敬畏,初見夫子有些許心怯,但他老老實實正了正衣冠拱手行禮,口稱夫子。
賀青雲撚著胡須,點了點頭。他年近不惑,看人有幾分準頭。這祝安小小年紀卻識知明禮,頗可教化。他招他近身,問他一些情況,見他已經跟著一位老秀才啟了蒙,識得些字,能念得幾篇詩文字經,心下就更為滿意。於是便收了祝安作學生。祝財興奮得趕緊送上束脩禮和銀子,行了拜師禮,最後高高興興的領著兒子出了學館。
“爹,你跟三弟先回,我隨處逛逛啊。”緊記著老娘千萬不可在夫子麵前造次一直拘著當隱形人的祝喜子出了學館終於通身鬆泛,這不,左瞄又瞥,他眼角的餘光瞅到有個眼熟的人物正打學館外巷子的拐角晃過。
“哦,好好好,要早回啊,我讓你娘準備些好的飯菜,咱家小三子可要正式上學館求學了。”祝財笑得滿臉褶子。勾著祝安小小的肩頭就家去了。
祝喜子心頭微微黯然,心道果然是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三弟在家最是受寵。可把他和大哥甩了好幾條街。不過眼巴前他可沒功夫繼續感慨,他在旁邊一個堆放東西的牆角隨手揀了個空麻袋然後悄悄溜進了先前留心的巷子。
此時,巷子裏有一閨閣女子打扮的人正扭動著不甚纖細的腰肢,繡帕掩麵,眼神兒飄移。猛然間,此人隻覺眼前一黑,某物罩頂。緊接著整個人就被推倒在地挨了一陣拳打腳踢。此人剛大聲嚷嚷兩句便忍痛收了聲。直到沒了動靜兒才敢掀去頭上的物事,咬著牙滿臉痛色地挪進了巷旁的小門。心頭還十分慶幸隻挨了一頓暴揍,沒有劫財,更沒有劫……色。
作者閑話:
女主已出沒,大家猜猜是誰?
嘿嘿,肯定不是最後出現的那位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