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佳期如夢春心莫共花爭發  五十五、附庸風雅(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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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回了會場,已有不少人或站或搬個小板凳坐著等待評審官。近了日昳之時,空中一輪明日正當頭高照,一行評審官才陸陸續續進了場,評審之際,額間不斷滲出細密汗珠。
    陳陶乃上屆詩會甲等勝出者,早年遊學長安,善天文曆象,尤工詩,因舉進士不第,遂恣遊名山。隻是為人頗自視清高,此次位列賞析評審人員之中,對參與者自然要求甚高,賦詩的紙張在他手中迅速翻過數十頁,都不見他停下細細品析,在他身後圍觀的一行人都替他急。
    白縣丞就坐他身邊,側頭與他一同翻看,隻見他口中又輕念什麼,陳陶方停手——正是溫庭筠的那首《芙蓉》。
    “此詩以湘廟,南樓引出典故,以菡萏寓意美人濃香豔麗之姿,辭藻間溢出複雜情感,倒確是佳作……”陳陶眉頭輕佻,嘴角輕揚勾出一條弧線,又似不在意“嘩”地翻過一頁。
    伍相彥緩緩附上蕭代菱身後,見他正凝神盯著陳陶手中紙張看,不禁輕笑俯身在他耳根輕念:“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嚐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淼淼認真的模樣倒別有一番韻味~”
    蕭代菱白眼一翻,借衣袖擋著,一手伸去扯住他褲帶撇嘴輕笑:“你念這些風雅詞兒我可不懂,隻知你淨拍馬屁~”
    伍相彥溫柔沉吟一聲,又笑念:“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風卷葡萄帶,日照石榴裙……”念著念著,竟側臉想去含住他柔嫩精致的耳垂,被蕭代菱一手擋了回去。
    隻見他羞紅了耳根,憋火道:“作死啊,沒看見周圍那麼多人呐!別害得我又被說三道四——”說著,又推開他緊附在後麵的身體,斜眼接道,“我才沒有石榴裙,你說的那是女人罷!”又不禁暗想伍相彥在家妻妾左擁右抱,心中忽地不舒服起來,隻氣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與女人共事一夫。
    伍相彥不知怎的又惱了他,當下不悅蹙眉,方想輕聲訓他兩句,便見七凰麵無表情湊過來。
    他方才不知去了哪兒,此刻手中多了一包糖球,一手拈了顆瀟灑丟進嘴裏含著慢慢吃。糖球在他口中似活了一般,一會兒溜到左側一會兒溜到右側,又不時冒出半球給他與蕭代菱看,隻引得蕭代菱嗤嗤笑起來,又輕聲嗔罵“楞瓜!”
    伍相彥隻見他一副傻不愣登模樣,心中隻鄙夷,卻麵上帶笑道:“小七兄弟好悠閑,不如猜猜淼淼首輪能否勝出?”
    七凰心道那是他作的詩詞,自然不賴,當即點頭稱讚:“好……詩。”
    蕭代菱白他一眼,又見伍相彥狐疑問:“淼淼不曾念他方才所作,你又如何篤定?”嚇得蕭代菱怕他沒腦子實誠交代了,當即朝他擠眉弄眼,撅嘴齜牙。
    七凰看他麵上似抽搐一般,隻淡然悠悠道:“聽……人說……的。”
    待一疊紙頭落在上屆詩會乙等勝出者馬戴手中,一行人遂放寬了心,望其能細細賞析品味,萬萬給自己留了後路才好。了解其人便知他性情隨和,不若陳陶吹毛求疵,隻因他也早年屢試落第,困於場屋垂30年,遂理解靠文化出頭實屬不易,要求便不甚嚴格。
    另此人周遊各地,客遊所至,南極瀟湘,北抵幽燕,西至沂隴,久滯長安及關中一帶,並隱居於華山,遨遊邊關,對這些地帶羈旅生活不勝了解。故甚多詩篇為了迎合他口味,而作邊關之辭,以博其好感。
    達斯塔見蕭代菱似正與伍相彥、七凰二人相談甚歡,也湊上去咧嘴嗬嗬一笑:“講什麼呢?我看那幾個坐著看詩的翻看來翻看去也看不出個名堂,怎的這麼麻煩?”又伸手抓後腦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伍相彥輕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小王子若是有興致,待來日方長了,伍某倒是可以給你講講其中奧妙精髓~”
    達斯塔一拍他肩,瞟了眼偈立瑪笑道:“得,你還是饒了我吧,以往在回鵑,父汗讓我背《古蘭經》都死去活來,還研習詩文——哈哈哈哈……!”他一想到以往回鵑學習生涯,直忍不住自嘲大笑,好似那是件多麼有趣的事兒,當下引得蕭代菱斜眼結舌,一副嫌棄他的模樣。
    隻是他方才聽到關鍵詞,怔了會兒才抬眼問道:“王……子?”
    達斯塔挑起兩根濃眉,憨憨一笑:“我隻因逃婚溜來中原,不想暴露行蹤,才一直不說,如今你知道了萬萬別怪我不夠信任才好~”
    伍相彥也輕拍他肩,笑對蕭代菱道:“小王子被他父汗挑了個年紀大他一轉的女子為妻,自然一時難以接受,隻耍了性子來中原玩一遭~”
    蕭代菱兀地賊兮兮笑,一雙桃花大眼忽閃忽閃:“好是不聽話的孩兒,我可要早些暴露你行蹤,讓你娶了那位姐姐才是——免得人家一個弱女子平白耗了時辰等你這個潑猴回去!”
    偈立瑪本在一旁東張西望,耳朵卻豎起聽他們講話,蕭代菱一席玩笑話卻無意惹惱了他,當下橫眉怒目氣極道:“你個不男不女的騷狐狸,怎的這般說我家主人!”
    蕭代菱從未聽聞有人這樣侮辱自己,一張俏臉蛋兒倏地憋成豬肝色,兩隻桃花大眼裏盡是火氣,差點從中噴射出,燒他個認不得爹娘!
    達斯塔一巴掌拍在偈立瑪後背,隻聽結結實實一聲清脆響,後者失聲痛呼,又聞達斯塔朗聲嚴詞道:“如今花公子已是我達斯塔好友,你作為下人不可如此侮辱他!”偈立瑪又痛又氣,卻礙於主人指令不得不噤聲站直身子,心中暗罵蕭代菱“騷貨”“賤人”之類的回鵑語。
    果然不出所料,經手馬戴之辭大多被預留下來,李商隱也是在一旁觀望久矣,不禁淺議道:“馬戴,其人工詩屬文,其詩凝煉秀朗,含思蘊藉,饒有韻致,無晚唐纖靡僻澀之習。我曾精習他不少詩篇佳作,方知他善於抒寫羈旅之思和失意之慨,蘊藉深婉,秀朗自然。現今這般人才不多,除去其友賈島、姚合,便屬牧之抒寫的邊塞詩詞不遜於他們三位,文詞清麗、情韻跌宕見長,胸懷曠達,婉曲而有餘味,我看牧之兄倒是深得其心。”
    蕭代菱聽得一愣一愣,又故作明了,當下嬉笑應和,與方才達斯塔叫好之態絕無二樣,隻看得一旁七凰斜眼瞄他,撇嘴暗中念他“附庸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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