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四國聯軍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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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晚間,父子三人,圍坐一桌用膳。
    席間氣氛沉悶,除了無言,還是無言。
    隻因這並非家宴,而是某個身為國君的父親,不滿小兒子對他的不親近,明確下的強製令。
    無論天塌與否,都要每日回宮,至少一家人一起,用頓晚膳。
    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副,不尷不尬的局麵。
    各自埋頭,互不理睬。
    國君在政壇上幹得風生水起,征伐平叛,絕不姑息。春風得意時迎頭砸下的深深的挫敗感,竟是來自他滿心疼愛的小兒子。還偏偏,輸在了那個他一想到就頭疼的樓明威手上。
    若他隻是與姓樓的一樣,扔下兒子不管,那兒子與別人親近,他也無話可說。可實際上,子瑜自認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都恨不能將心窩子也給掏出來,怎麼偏偏就這小兒子、越長大越養不熟呢?
    麵上不說,心裏那些不服氣的想法,卻是如何也兜不住的。
    子宸夾在中間,著實難做。
    為緩和氣氛,主動給兩父子夾菜。先是父親,一隻炸得酥脆的雞翅膀;再是弟弟,一根淌著汁水的大雞腿。
    子瑜伸筷子接過,卻又一轉手,送到了子琛的碗裏。
    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動作,太順暢以至於回過神、想收卻是為時過晚。
    相比於另兩人的緊張,子琛這裏,倒是始終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不論父親還是哥哥,都隻管坦然接受,照單全收。在他臉上,就看不出一丁點兒的嫌隙和不愉快留下的痕跡。
    事實也確實,對於父親的決定,子琛並無多餘的想法。
    雖及不上哥哥,但他對父親的感情,卻也絕非淡薄。
    隻是有些話,放心裏就好。說出來,不但矯情,還,挺臊人的。
    再者,也是嫌解釋起來麻煩。
    畢竟要讓旁人理解,他和年齡差了幾輪的師傅,其實就是純粹好哥們一樣的情感,並不容易。
    小兒子疏於表達,但舉手投足之間,心意卻已是明了。
    眼看著氛圍好轉,子宸趁熱打鐵,似是不經意,挑起了父子間都能感興趣的一個話題。
    “話說父親,那宋國的公子馮,我們真要留?”
    這句話牽扯到近日宋國的一次君位之爭,公子呂成功上位,而作為其競爭者的公子馮,則逃難到鄭國請求庇護。
    子瑜本就有意向東擴張,便果斷趟進了這灘渾水,光收留不算,甚至揚言會武力幹涉,勢必要將公子馮送上宋國君位。
    言語之豪邁,叫人大呼快意,也難免叫人,恨得牙齦直癢。
    當事人卻是淡然,淺淺笑著,成竹在胸,“留,怎麼不留?”
    “與宋國交惡不可怕,宸兒擔心的是,衛國進來插一腳,到時候兩國一聯合,我們還有勝算嗎?”
    說到這裏,子琛那顆好鬥又好勝的心,早已是忍不住蠢蠢欲動了,他插嘴,帶了滿滿的自豪和些微的不屑,“哥,你太小心了!怎麼就沒勝算?要我說,以鄭國如今的兵力,別說兩國聯合,就是來三個、四個,都不成問題!”
    “父親,你說說,是還是不是?”
    子瑜不說點頭,也不說搖頭,隻是帶點欣慰的笑。
    先對上子宸,頗有耐心地循循善誘,“宸兒,父親教你謹慎不錯,但看問題也要全麵,要善於把握時機。該前進的時候,就絕不能退縮。”
    “鄭國要繼續壯大,與周邊大國勢必都會有摩擦,無論有沒有勝算。”
    宸兒應是聽懂了,思慮一番後,頻頻點頭。
    “但,戰爭未打響之前,是無論如何,也定不下輸贏的。”子瑜又轉向他的小兒子,嚴厲而不失柔和道,“琛兒,所謂驕兵必敗,有氣勢是好的,但也要講究戰術策略,你剛剛、就已然犯了兵家大忌。”
    “可是--”子琛似是頗有不滿,他著急申辯道,“那師傅呢?他也不懂這些個彎彎繞繞,但每每上陣殺敵、衝鋒陷陣,哪次不是威風八麵、大獲全勝?”
    “所以說,哪怕身處困境,隻要你自身足夠強大、以一敵百,不也一樣可以逢凶化吉?”
    “……”
    當初的草率,子瑜已經深深意識到,並為之懊惱不已了。
    很想這樣告訴他天真的傻兒子,樓明威因為身邊有個荀清,一路拉扯著、匡扶著、遷就著,他才可以這樣肆無忌憚、任性妄為。
    但你沒有。
    想了想,這些話,好像也無法、讓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理解。
    隻得強忍了下去,又沒好氣道,“總之,父親說的話,你聽著就是,難道還能是害你?”
    於是,方才緩和的氣氛,再次回歸原點。
    ***
    同年二月,國際上又出了一樁不大不小的事,還剛好發生在衛國。
    卻原來,那位被子瑜氣病了的衛國君主,又慘遭親弟弟殺害並篡位。新任國君不得民心,為轉移國民注意力,竟將矛頭對準了鄭國,使得本已偃旗息鼓的衛鄭兩國,再次劍拔弩張起來。
    衛國新君底氣不足,拉攏了陳與蔡兩個嘍囉國,又剛好趕上與宋國新君同仇敵愾。
    於是,子琛他一語成讖,在宋君趾高氣昂的帶領下,四國軍隊耀武揚威,向著鄭國殺來。
    鄭國城門緊閉,拒絕交戰。任敵在外謾罵叫囂,他自在內巋然不動。
    當天,國君特地領著他的兩個兒子,登上城牆。指著城外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的陣仗,這樣問他的小兒子,“子琛,如此這般,你還認為,此仗值得一戰?”
    黑色勁裝的少年早已被樓下的謾罵激得急火攻心,此刻隻能蠻橫地梗著脖子,強硬道,“不試上一試,又如何能知曉?!”
    子瑜早知他不服,不急著反駁,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反問道,“那琛兒以為,勝利是什麼?”
    “勝利難道、隻能由戰場上廝殺的結果來決定?”
    子琛固執的眸子直視著父親,仿佛在問,如若不然呢?
    搖搖頭,似是無奈,繼而又耐下性子,繼續道,“你想,我們關門避戰,任四國聯軍在城下折騰,時間一長,他們糧食補給跟不上,隻能退兵。我們鄭國,不就是不戰而勝了嗎?”
    子琛絲毫不為所動,冷冷答出一句,“那也勝之不武……”
    “……”國君真是惱了,惱得徹頭徹尾,他大手一揮,嗬斥道,“那你去,你去打,你去拚,傷了殘了,都別哭著回來找我!”
    說著,甩袖離去。
    子宸在一旁,想拉拉不住,給弟弟使眼色,偏偏那個一根筋的,溜得比什麼都快,隻給他留下一個衣訣翻飛的背影。
    隨即,城門開出一條縫,又迅速閉合。
    子琛就那樣,一身黑衣,一匹黑馬,腰挎大刀,肩背長弓,出現在敵軍的視野之內。
    策馬而對,明顯是要單挑的架勢。
    現下這個時代,雖是戰火摩擦不斷,卻也講究個君子禮儀,群起而圍攻他孤身一個,這種場麵幾乎不會出現。
    而現下,也同樣是個勇士輩出的時代。有人當麵挑釁,如若不是考慮到國家戰局,退避閃躲畏畏縮縮,這種場麵也幾乎很難出現。
    姬子琛如今常年鍛煉,一身肥膘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緊實有力的肌肉。個頭雖在同齡人中算是高大,但要放到成人堆裏,依然掩飾不住他還是個孩子的事實。
    對著這樣一個對手,即便他眼神堅定氣勢淩人,又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挑戰者紛遝而至,卻又都悻悻而歸。
    原因無他,這孩子的力氣,簡直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哪怕他隻是拿刀背對著你奮力一揮,也會使你產生一種就要被他劈成兩半的覺悟。
    太嚇人!
    幾輪下來,全然沒有盡興,就差夾起馬肚,衝入敵營,大吼“還有誰~”了。
    好在,下一位挑戰者及時出現。
    那人一身銀色盔甲,跨白馬,握長槍,英挺秀氣的眉,五官端正,皮膚偏白,分明就是個女子,還是個不足豆蔻的少女。
    剛欲出口製止,那女孩二話不說,提著長槍就纏上來。
    槍法淩厲,見縫就鑽,子琛全力抵擋,竟也有些力不從心。
    暗自稱奇的同時,不由得屏息凝神起來。一麵見招拆招,一麵默默記下女孩的招式,在對方剛一展露疲態的瞬間,看準機會一躍上馬背,一腳勾住韁繩穩定身形,用雙手掄起大刀自上而下俯劈。
    用力一分,又是刀背。女孩反應極快,堪堪躲過,也被刀風擊中,滾下馬去。
    子琛驅馬還未走近,敵營中忽而一記鼓聲震天,身形稍有一頓,女孩便飛速騎上馬,消失無影。
    他調轉馬頭,其實隻是擔憂女孩傷勢,想多看一眼。
    可他這一戰早已成名,敵人從心底裏對他產生懼怕,若是再有異動,怕也顧不得什麼君子禮儀了。
    繼敵方擂響戰鼓,身後城牆內,也傳來了休戰的鼓聲。
    鼓聲急迫,似是催促,又像在警示。
    子琛無法,最後看一眼,卻除了清一色怨恨驚懼的目光再無其他。
    鼓聲之外,夾雜著呼喊,在其中,似乎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隻得一咬牙,夾緊馬肚,消失在緊閉的城門後。
    見父親換了一身戎裝,在門後策馬立著。目睹他平安歸來,一言不發下了馬,轉身就走。
    子琛追上,大喊,“父親,琛兒知道錯了!”
    子瑜身形一頓,視線在孩子臉上逡巡,似是不信。
    子琛真摯篤定,繼續大喊,“一味蠻幹,不知變通,不懂技巧,會吃虧。打仗是如此,做人治國亦是如此。”
    “父親,琛兒懂了。琛兒以後,一定會改的。”
    子瑜上前,一把扯過孩子的手臂,咬著牙道,“男子漢,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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