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母子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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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養德宮外,子瑜眼睜睜看著他的母親,發髻散亂,拉扯著,嘶喊著,全沒了往日的高貴與矜持。
太夫人忙著與殿門外兩座石雕似的宮衛周旋,一時無察,待她眼角餘光終於映進階下佇立已久的子瑜,這時的情緒卻是難以再控製自如了。
“姬寤生!”她發了瘋一樣大喊
這是女人在生他時擅自給取的,意為難產。
子瑜曾經疑惑,緣何生了就丟,還非要留下個名字。時至今日,答案揭曉,為了泄憤啊~
宣泄一番後,理智逐漸回爐,像是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整了整自己在拉扯中變得皺巴巴的衣襟,又隨手理了理散落鬢角的亂發,堪堪平複下內心翻騰的怒氣,改用言辭的犀利來施加威赫。
“國君,你如今翅膀硬了,可是越發的膽大妄為了,居然敢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還不快讓這些人從我眼前消失!”
頤指氣使的模樣,好像她還是那個在宮裏說一不二的太夫人,好像子瑜也還是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大兒子。
“母親?”子瑜開口,露出當真惶惑的神情,“您嗎?”
太夫人臉色微變。
“誰的?我的嗎?”
子瑜繼續惶惑,搖搖頭,甚至後退了幾步,無神的眼睛望著幾步開外的女人,眼裏流露出來的,滿是不理解和不接受。
國君用這種眼神、這幅神態與他的母親講話,這是頭一次。
太夫人驚愕不過片刻,便自覺收起那副咄咄逼人的勢態,改用雙眼微眯細細打量。那是一種陌生而遙遠的姿態,連同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冷冰冰而不帶一絲溫度。
“不論如何,你也是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對外,你得叫我一聲母親,若是連這點尊重和自由都被剝奪,國民們會如何看你?天下人又會如何看你?”
子瑜混沌的雙眼逐漸恢複了清明,倒不為女人話中的威嚇,隻是若有所思地回味著,那語氣中的寒冽、與決絕。
驀地,啟唇,淺笑。
“那敢問母親,您這一大早,是準備上哪去呢?”不等女人作答,又接著往下說道,“是想著去城樓上,迎接您的小兒子嗎?”
太夫人臉色頓時難看,望向子瑜的眸子裏染上清楚的恨意,她顫抖著聲音道,“你、知道?你都知道!”
子瑜不予否認,隻是說著,“不過,可惜了。”
“一來,您就算親自去,守城門的人,想來也不會聽。二來,這個點了,您再去,怕也是見不著麵的。”
子瑜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以至於女人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噙在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了。
果不其然,女人毫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你,畜生!他是你的親弟弟,你對他做了什麼?!”
子瑜語氣同樣激動地回嗆過去,“母親,我的母親,您怎麼不問問,他會對我做什麼?若是今天結局顛覆,輸的人是我,弟弟他攻占國都之後,會饒過我嗎?”
“他……他與我說過,不會為難你……”說這句話的氣勢,明顯弱了幾分
“你說謊!——母親明明知道,以二弟的脾性,他若贏了,我必定難活於世。另外,我這些年下訪民間遭遇那麼多次的暗殺追擊,母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權當沒發生過嗎?”
“這……”
“是啊,母親你可以說,你是不知情,或是不讚成的。但哪怕我當真有一天死在他的手下,你恐怕也隻是空擠兩滴眼淚,再也表達不出更多的傷心了吧?!”
“母親,你太狠心!”
太夫人想過反駁,被子瑜最後那句結論一下,生生住了嘴。
他說的,或許不錯。她在心裏這樣想。
母子二人,四目相對,竟隻剩下沉默。
過了很久,久到時間仿佛已經走過了盡頭。
“母親,你走吧……”子瑜說
“我已經安頓好,隗山上有座廟宇,以後你就住那。對外我會宣稱,太夫人身體欠佳,欲上山靜修,不理世俗,或終生不再回歸凡塵。”
子瑜一個眼神,便有宮衛心領神會,架起太夫人略顯單薄的身軀。
太夫人下意識掙紮,愈發激烈,嘴裏叫喊著,“不能,你不能……我不走,我不會走!”
但是沒用,沒有人會聽。
整個國都,包括前堂後宮,都是子瑜的了。
“放心吧,子玉是我的弟弟,我不會讓他有事。他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子瑜心生憐憫,補了這最後一句,又隨即狠心擺手,大喝道,“帶走!”
“從今往後,莫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鄭國國君不露聲色,忍受其弟長達七年的分庭抗禮,最終一戰平定,並徹底鏟除反對勢力。
至此,平息內亂的鄭國,蓬勃發展,並在國君的堅韌與深謀遠慮下,以一個區區中等諸侯國的身份,叱吒風雲於中原。
***
午後林間,有颯颯的聲響。
那不是風。那是利劍飛舞的旋律。
持劍少年有著一副靈動的身軀,他一招一式、一起一落,都有如行雲流水那般自然與順暢,叫人目不暇接、又忍不住為其拍手稱好。
子宸收劍入鞘後站定,任由侍從為其拭去額間細汗,餘光稍一瞥,映入一抹月白色身影,正不聲不響的,於原地端坐。
眼中閃過訝色與驚喜,嘴角立馬漾起溫潤笑意,同時徑直向那個頎長身影走去。
那人起身作揖,“明修參見太子殿下。”
子宸不言語,隻是沉著而專注地看著,眼前修眉鳳眼、俊美飄逸的青年。
“好久不見~”
明修先是呆愣,隨後璀然一笑,“看來七年的時間,太子殿下已經脫去稚氣,頗有乃君風範了嘛~”
子宸眼神變了味道,卻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可能是羞愧年少時的驕縱,也可能就是純粹的不服氣。
“怎麼,來找我父君?”
明修立刻換上嚴肅口吻,“是的,有軍情要通報。”又說,“順道便來看看你。”
子宸隨手將佩劍交由侍從,“走,我跟你一起。”
兩人來到崇政殿,殿內無人議事,就連伺候的宮人都不知去向,整個大殿上空蕩蕩,唯有做裝飾用的紅綢在風的吹拂下翩翩飛揚,莫名營造出了一些些旖旎的氛圍。
明修眉頭微皺,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是個好時機,他應該立刻退出大殿。
若此行隻有他一人,退出就退出了,可身邊還有一位太子殿下,這位殿下出入其父君的崇政殿可謂一向是如入無人之境。
明修還沒來得及找出由頭勸退,太子殿下就已經奔著國君的寢殿去了。
忙跟在後頭追上去,正好與一匆忙身影擦肩而過。
那出來的人走得很急,腳步淩亂,還一路低著頭,雙手揪著自己略微敞開的領口。
明修離開七年之久,對宮裏的人印象早就模糊,隻是聽太子殿下追著那人迷茫而疑惑地叫了聲,“裴叔叔?”
姓裴?那就是司直大人裴修染吧。。。。。。
再說裴修染,逃也似的從崇政殿出來,也沒有個固定的目標,隻是朝著一個方向悶頭往前跑,直跑到一處無人的宮牆底下,這才停下來,借由一棵樹的遮擋,開始使勁平複心情。
腦子裏全是昨夜的旖旎畫麵,親吻,擁抱,撫摸。
裴修染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專注於回想,昨天那種情形,到底是誰先開始的?
他一開始隻是想去寬慰國君,修染知道國君處置太夫人,自己的內心一定也不會好受。與其讓那個人一直把悲傷的情緒悶在肚子裏,不如自己多付出點,就算不能幫人排解,至少也是個傾訴的對象。
可到了崇政殿,卻是四下無人,而國君在他的寢殿,舉杯獨飲。
裴修染本來有一籮筐勸慰的話,見了麵卻一句都吐不出來,隻好坐下來陪人飲酒。
子瑜因著自己的事情悲傷,而裴修染因著子瑜的事情悲傷,兩個悲傷的人聚在一起,很難不產生共鳴。
於是,話沒說幾句,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喝了不少。
裴修染懷疑子瑜是酒喝多了意識恍惚了,竟然也會主動提起他對他陰晦的感情,子瑜是這樣問的,“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裴修染聽了想發笑,實際上他是真的笑了出來,都說酒壯人膽,要是清醒的時候,他估計不敢這麼放肆。
“一個人討厭一個人或許需要理由,可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了。”
子瑜沉默了,他應該不太能理解這種感情,因為在子瑜的世界裏,有的隻是爭奪、防備、利益。身為一個國君,他必須學會隱藏收斂,以國事為重,以百姓為重。
其實裴修染不在乎子瑜能不能理解,因為深知很多事情並非你所能控製,就像自己也控製不了對這個人的癡迷和眷戀。
幾乎沒有猶豫,裴修染盯著子瑜清澈而通透的眼眸,他在其中看清了自己的貪婪,卻選擇了放任,緩緩伸出手勾住了子瑜的下巴,主動湊過去,先是試探性地嘬了嘬唇角。
子瑜眨眨眼,目光與他對上,不拒絕,但是神情間夾雜著些許掙紮。
裴修染哪肯放棄,便一鼓作氣,跨坐上去,欺身而上。
最後當然是他被壓了,不為別的,就為這個人是一國之君。
所以,裴修染得出結論,他是先開始的那一個,卻不是主動的那一個。哦耶(′-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