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太子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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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此等大事,緣何不早些告知,你……你真是……唉!”
年輕的國君粗暴地推開附耳在他左右的侍監,腳下瞬時轉了一個方向,急匆匆地邁著步子離去。偏偏某個為老不尊、大把年紀都沒個正形的人還在身後嘟囔,“哎呦,您這一手勁,可弄疼老奴了……著急又有何用呢?早朝之前老奴就接到通報了,現下這時辰,孩子要生早生出來了……不如這樣,您就學學老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
“常公公!”
被喚住的人正悠然自得地晃動著兩條老腿,聽聞警告意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才著急忙慌刹車,赤紅朝服上金線繡出的紋路在眼前急速放大又急速縮小,暗暗道著好險堪堪站穩腳跟,隨即兩眼一眯,露出他招牌的癡笑,沒心沒肺得好像看不出國君眼中的責怪。
沉默。
無可奈何的沉默。
一如既往。
“夫人臨盆,寡人無論如何、都該陪在她身邊。”國君終於開口,放緩了語調的解釋,妥協、卻堅定。“所以,公公若是覺得跟不上,便早些回去歇息就是……”
眯得狹長的雙眼,劃過幾絲暖意。
筆直地站在麵前的國君,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年輕和俊朗,像極了他英年早逝的父親,隻是性格中少了些許偏激,多了幾分沉穩。明明隻有十七歲的年紀,卻出於特殊的生長環境和長年戰火的熏陶,使他從心智到體魄都早早地褪去青澀、轉向成熟,眼神中時常透露出來的是睿智和深思熟慮。
而現在,受初為人父的心情影響,那雙深沉的眼睛正透著異樣的光彩,越是遮掩,就越顯露出他內心的緊張和期盼。
我的國君,我從小看到大的國君。常公公在心裏對自己說,國君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幕,他可絕不能錯過啊~
拋開平日的懶散,也顧不得滿頭粘濕的汗液,隻管提溜著下擺往前跑,追隨著他的國君的腳步。
……
子瑜不停歇地向著某處宮殿行進,步伐看似穩健,實則卻紊亂。自懂事以來,好像還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心跳如擂鼓過。
緊張,交織著喜悅。而喜悅,摻雜著恐慌。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長期紮根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盡量不去觸碰,避免深思,但同時也清楚地知道,不麵對,不等於不存在。
“嗬~”
不自覺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正待收拾心情,卻聽遠處隱約傳來叫人心髒忍不住揪緊的、不怎麼愉悅的聲音。
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前方宮殿四周蜿蜒而上的簷角逐漸從茂密青蔥的竹林後顯露出來,隨之而愈發清晰的,還有叫子瑜心情沉重的那個聲音。
女人的慘叫。
原來那麼溫良賢淑的女人,也會發出這幾近淒厲、又痛苦不堪的慘叫嗎?
寒意夾帶著攝人的溫度自腳底向上攀爬,子瑜有點抑製不住的顫栗,不管不顧一路快步衝入殿門後,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嘈雜,到處都是忙裏忙外的宮女,她們一個個哀戚著神情,帶著揮散不去的愁苦。
有些低著頭忙碌一時沒認出他,也有些慌慌張張隻顧著跪下向他行禮,卻不想手裏端著的銅盆因脫力掉落,熱燙的水灑了一地。
感覺到鞋麵被浸濕,子瑜順勢低頭,映入他眼簾的正是一灘彌漫著鮮紅的,血水!
“國君,不好了——夫人難產,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有宮女帶著哭音的哀嚎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有那麼一瞬間,分不太清這是現實還是虛幻,好像在記憶深處的某個時刻,聽過類似的一句話,見過類似的一幅景。
不由自主伸手撫向心髒的那個地方,脹脹的,有點疼。
“國君,夫人失血過多,這種情況下,恐怕大人和孩子,隻能保一個了。。。。。。”
太醫匍匐在腳下,渾身抖的像篩子一樣,聲嘶力竭地請著命,子瑜卻不作聲,隻一言不發地望向內室緊閉的房門,門內淒慘的叫聲還在繼續,每傳出一聲,都像在他內心又劃開條口子,鮮血汩汩地往外流淌。
“國君,危急時刻,請快些做抉擇吧!大人和孩子,究竟該保哪一個?”太醫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扯著嗓子提醒他不知何故沉默了的國君,因為要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大人和孩子,就都一個也保不住了!
呆立的人終於有了動作,先是掩在寬袖下的雙拳攥緊,而後閉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氣,最後又飄忽的眼神聚焦起來,環視了一圈四周俯首跪地的宮女們驚慌而絕望的臉色。
他知道,這裏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決斷。他也知道,不論他做出什麼決斷,都沒有人能指責他。
子瑜直直的朝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邁出去沉著而堅定的步伐。
一步一步。
女官們驚恐地攔在門外,說著什麼“女人產子之地,恐有血光,不可冒進”,子瑜並未理睬,也沒有強行闖入的打算,他在貼著門檻的位置停步,手指拽著門上凸起的浮雕,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高聲吼了一句--
“保大的!——”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用他們不敢置信又質疑的目光,去審視那個伏在門邊,看上去明顯有些無助的國君。
他剛剛說了什麼?
那是什麼意思?
我確定沒有聽錯嗎?
滿屋的沉寂中,國君用他帶著沙啞、卻更加堅定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醫女,聽著,寡人命令你,保大的!”
這下,他們都聽清了,也理解了。靜止的畫麵再一次生動,相較於之前還更顯輕快。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尤其是那些怯生生的宮女,無一例外不帶著點如釋重負的輕鬆。
是啊,孩子沒了,但夫人還在。國君對夫人的寵愛,也還在。一切都還有機會,也一切都還可以重新來過。
相對於屋門外的輕快氛圍,屋門內還依舊顯得凝重,子瑜趴在門邊,可以聽見女人斷斷續續呼喚他的聲音,語調沙啞而低緩,甚至包裹著一層濃厚的哀傷淒苦。他立刻拔高了嗓音回應,語氣甚為急切,“夫人,寡人在,寡人在!”
女人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極其微弱,正全神貫注著的子瑜捕捉到了,並且心頭劃過一絲詭異的感覺,他幾乎脫口而出,“夫人,寡人要見到你平安!——”
聲音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屋內長久的靜寂過後,回答他的,是一聲慘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苦萬分的慘叫。
緊隨其後的,卻是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這哭聲,像是一道驚雷,在他心裏激起了千層浪,越壓製,那股波浪翻滾得反而越厲害。
他很冷靜,他會隱忍,本該、是這樣的。可是--
不顧他人的阻攔迫不及待推了殿門朝裏走,眼角餘光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被醫女捧在臂彎裏正要往溫水裏浸泡的嬰孩,內心的喜悅似乎要同那股波浪一起翻滾湧出胸腹,他一步步地靠近,一點點地加速,終究還是克製住奔向他視線裏的終點。
“夫人,你這是何苦?”輕輕撥開女人被汗水浸濕的額前碎發,子瑜語帶憐惜。
“夫君。。。。。。”床榻上的女人麵色蒼白,唇邊猶帶著因忍痛而咬出的血絲,似乎開口說話成了一件極其艱難的事,喚了一聲之後便再沒了力氣開口,隻是滿眼眷戀地望著這個她深愛想必也深愛她的男人,綿長地注視著,總還想再多看一眼,卻奈不住困倦,不自覺地就要闔上雙眼。。。。。。
“恭喜國君、夫人,是位公子。”
子瑜從醫女手中抱過孩子,先端給女人看,女人渙散的眼裏似乎又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亮,一邊低喃“孩子,我的孩子”一邊伸手想去觸摸,見孩子對她露出笑眼又忍不住彎了嘴角,欣喜地問,“夫君,可否賜名?”
子瑜這才順著夫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剛出生的孩子,柔和的語調輕輕呢喃著仿佛醞釀已久的名字,“叫子宸,姬子宸。”
“哦,宸兒,我的宸兒。。。。。。”女人激動地落了淚,在一聲聲幾不可聞的呼喚中,漸漸合上了眼。
子瑜將女人垂落的手輕輕收進被褥,俯身在她眉間落下一吻,隨後懷抱著他的孩子轉身,開始抬腿步下床階。
麵上感傷卻還不失沉穩,步履輕緩也還不失鎮定,隻是一路走過,跪倒一片,宮女們悲涼的哭音不絕於耳,感染了還不明事理的小公子,跟著淒涼地嚎啕大哭,蠕動著,要回身去看他不知何故平躺不起的母親。
“宸兒”一隻溫暖的手掌適時遮住了他的眼,他聽到耳邊響起和那掌心有著同樣溫度的嗓音,輕柔,卻叫人不由自主去信服,“宸兒,不要哭,父親在這。”
是啊,沒事的,母親不在,還有父親。
從今往後,父親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作者閑話:
全文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