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天氣陰。
    清潭縣，七溝鎮牛頭山。
    一陣寒風刮過，吹起的塵土洋洋灑灑迷了過路人的眼。
    瘦弱的少年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正努力拎著一桶水，吃力地走在陡峭不平的山路上。
    他好不容易才從山那邊的一口老井裏打上來這一桶水，隻要翻過牛頭山，把水送到家裏，母親就能給剛滿三歲的弟弟煮稀飯喝了。
    想到年幼的弟弟軟軟糯糯抱著自己甜甜地叫“哥哥、哥哥”的樣子，少年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仿佛再次充滿了力量。
    父親已經不在了，他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已經15歲是個大人了，他一定會幫助母親把弟弟健健康康地養大的——少年在心裏默默地想。
    站在半山腰上，他把水桶放下喘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往山另一邊望去，已經能看到隱沒在山坳裏的破舊老屋上飄起的嫋嫋炊煙，少年知道，那是母親催他早點回家的信號。
    少年再次把水桶提了起來，轉身的時候，他發現身後出現了一隻動物。
    那似乎是一頭牛。牛頭上長了四隻角，其中兩隻角又大又尖朝兩邊豎起；牛背上披著長長的毛發，仿佛穿著一件蓑衣；猩紅的舌頭垂在牛嘴外麵，牛嘴裏正不斷流出唾液。
    那動物一點也不怕人類，看到少年的時候，它低吼著踢了踢蹄子，舌頭邊流出的唾液似乎更多了。
    ——這頭牛長得可真神氣呀！看起來也不像是別人家走丟的。要是我把它牽回家去的話，母親一定會高興的吧？
    少年在心裏這樣想到，卻突然感到肚子上一涼。
    手中的水桶滑落在地，倒出的水把一地的鮮紅都衝刷了開去。
    少年呆呆地低頭，發現自己肚子上多了一個洞。
    眼前的“牛”不知在何時變成了一個男人，正饑渴地舔著左手上滿滿的鮮血。
    “雖然瘦了點，不過總比沒得吃好。”
    劇痛衝上腦際，倒地的瞬間少年聽到男人發出惡魔般的聲音。
    對不起……母親……弟弟……
    齊小年知道清潭縣是J市最窮的一個縣，而七溝鎮則是清潭縣最窮的一個鎮，卻沒想到這裏居然窮到這個地步。
    他們現在正站在一座山的山腳下，天氣陰沉沉的仿佛隨時都會下雨。秋風卷起地上的塵土飛揚，因為缺水再加上土壤貧瘠的關係，原本應該是萬物成熟秋收豐碩的季節，這裏卻冷冷清清顯得異常蕭條
    “領導們，你們可要救救我們啊！”牛頭村年老的村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著他們哭訴道，“我們這地方本來就窮，今年上頭開展扶貧計劃，派了三個幹部下來幫助我們創收，沒想到才來幾天就失蹤了兩個，剩下的一個也嚇得跑回市裏去了。還有我們村裏的李胖子去山上砍柴的時候也不見了，後來有人在山上看到一灘血水和咬碎的骨頭渣子。”
    老村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那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最氣派應該官職最大，連忙上前拽著男人拿著煙的手，眼淚鼻涕橫飛，“領導啊，您說我們這山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啊？”
    荊州眉頭一皺，抽回手狠狠抽了一口，又把煙屁股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問道：“這座山叫什麼山？”
    “叫牛頭山，也叫神仙棺。”老村長回道，“這山一開始沒名字，傳說很早以前有個神仙牽著頭牛從西邊趕路過來，那牛背上還馱著一口棺材。那神仙一路走一路停，隻要看到誰家死了人，神仙手一揮那人就活了，然後這山就有了名字。”
    荊州點頭，往山上望了望，又問：“山那邊也住了人麼？”
    “住了。早先年發生山體滑坡，死了幾個人，那邊有幾戶人家就遷了出來，這不還有幾戶實在沒錢的就還在裏頭住著。”
    荊州不說話，又點了根煙，正要抽，卻被旁邊伸出來的一隻手搶了去。
    “抽抽抽，你再抽，你以前不是不抽煙的麼，怎麼唐青走了你就成煙鬼了？抽死你算了！”齊小年懊惱地把煙扔在地上踩了踩，他這一路上吸了一路的二手煙，衣服上全是煙味，簡直要炸。
    “你又沒懷孕，為什麼我不能抽？”荊州淡淡地說，又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來。
    齊小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直沒說話的魏持此時也說道，“唐青他不抽煙，也不喜歡吸二手煙。”
    “……”荊州愣了愣，歎了口氣認命地把煙放回去，“好吧，我不抽了。我隻不過是隻要想到唐青現在生死未卜，我就煩躁地想抽煙。”
    聽到荊州這麼說，齊小年也不說話了，魏持看著牛頭山陷入沉思。
    把那不住點頭哈腰的老村長打發走之後，荊州見齊小年和魏持半天都不說話，又忍不住問道：“根據線索，那四大凶獸最後出現的地方就在這裏，現在我們怎麼辦？”
    雖然他在破案上的經驗比較豐富，但在應對神鬼誌怪方麵也沒多少經驗，因此他把決定權交給了魏持，魏持說什麼他就去做什麼，他相信魏持不會讓他失望。
    “去山上看看吧。”魏持冷笑道，“救人的神仙嗎？恐怕隻是個索命的惡鬼而已吧。”
    山不高，但很陡，也沒什麼正經的路，隻有來往的行人踏出的幾道羊腸小道。
    翻過山，直到看到山坳裏嫋嫋升起的炊煙，他們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哎呦，好累啊！”齊小年拎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一個水桶，他把水桶翻過來倒扣在地上坐了上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自己的腿。
    見那倆男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壓抑，齊小年隻好沒話找話說：“你們說，要是抓到那幾隻凶獸，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唐青了？”
    荊州搖搖頭，又點點頭，煩躁地想去摸口袋裏的煙，手剛抬起，又放下了。
    “找到唐青，也許就意味著我們會遇到藍玉。”魏持望著山坳裏的那幾戶人家說道，鼻翼翕動，他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細微變化。
    “天快黑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