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正屋門打開，先前見過的其中一個阿婆風風火火走了進來，左右端詳了齊小年一會，上前替齊小年整了整胸前的綢花，一邊還不忘叮囑道：“待會你就坐在那裏，不管新郎跟你說什麼你都別管，除非你對他的表現滿意了才可以點頭，懂了嗎？”
    齊小年忙不迭答應了，心裏卻在想：滿意滿意，我對他全身上下都很滿意！
    洞哈寨沒有年輕姑娘，兩邊的伴郎團為了不丟麵子都狠狠憋足了勁要好好相互較量一番。你一字排開唱攔路歌，我就來個高聲對唱，唱完攔路歌又喝攔路酒，末了齊小年這邊的伴郎們拿出掃帚和竹棍齊齊往搶親人的身上打去。
    雖然隻是象征意義上的打鬥，但魏持那邊也不能還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圍進了正屋大門，魏持抬頭就看到齊小年正坐在椅子上對著他笑，一時間周圍的嘈雜聲都隱去了，眼裏隻剩下齊小年一個再看不到其他。
    齊小年等了好久才等到魏持被人群簇擁著走進門來，結果隻看了魏持一眼，他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此時的魏持帽子歪了，帽子上的羽毛也掉了好幾根，身上短褂的盤扣掉了兩顆，褲子上還有不知是誰留下的腳印。他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還被人用火灰抹了一臉黑，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齊小年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魏持，笑到根本停不下來。
    “傻子，站在那裏幹什麼？過來呀！”齊小年朝魏持招手，看到魏持的那一瞬他就把先前阿婆的叮囑忘了一幹二淨。
    魏持這才像剛反應過來一般朝齊小年走去，待走到齊小年麵前，他伸出滿是細小傷口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打開，裏麵赫然是兩枚銀質的戒指！
    “我答應過你要結婚的，所以請東丹察幫忙舉辦了這個婚禮。電視上說結婚的時候要戴婚戒，但現在在山裏暫時沒辦法買更好的了，好在苗人銀匠多，我學了幾天才做了這兩枚戒指，先將就一下，等過幾天出去了我再買更好的給你。”魏持說著，取出一枚戒指套進齊小年左手無名指裏，然後又取了另一枚給自己戴上。
    “不，這個就已經很好了，比什麼都好，我很喜歡，我會戴一輩子的。”齊小年摩挲著戒指上精致繁複的花紋，心裏感動的差點哭出來。
    也顧不得魏持臉上髒兮兮的，他捧著魏持的臉，仰首就親了上去，魏持幾乎是立刻就給予了回應。
    周圍馬上響起一片歡呼聲、起哄聲、笑鬧聲，此起彼伏。
    兩人一直親了好久，直到站在人堆裏的東丹察嗓子都快咳得啞了，他們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搶到新娘”之後，接下去的流程就該是回新郎家了。新郎家被安排在寨子另一麵的一個吊腳樓裏，離得並不是很遠。
    齊小年坐在矮腳馬上，由魏持牽著，東丹察跟在一邊撐著一把象征遮風避雨、驅邪避害的半開紅傘，伴郎們則扛著豬啊牛啊大紅被子啊馬桶啊等“嫁妝”跟在後麵，寨子裏幾乎所有的青年人都出動了，蜿蜒的送親隊伍一直從寨子這頭延續到那頭。看著那些數目繁多的“嫁妝”，齊小年不由覺得好笑。
    他低頭輕聲問魏持：“那些東西，都是你準備的嗎？”
    魏持轉頭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還挺正經，“沒有，大部分是我向東丹察借的。”
    齊小年點點頭，他跟魏持反正也不會在寨子裏待很久，那些東西留著也是浪費。
    想了想，他又問東丹察：“東丹察，你結婚了嗎，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他們這些寨子裏的人一般結婚都很早，更何況東丹察已經三十多歲了，應該早就結婚了吧。
    誰知東丹察卻搖頭歎了口氣，“寨子裏已經很多年沒有女孩子出生了，外麵的女孩子也都不願意嫁進來，我作為族長又不能離開寨子住到外麵去，所以我已經不考慮成家的事情了。”
    齊小年聽完，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右手成拳在左手手心裏一捶，“這樣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還是個處男？”
    魏持聞言連忙低頭，肩膀聳動努力憋住笑。
    東丹察一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他怒吼道：“齊小年，你給我閉嘴！”
    按照齊小年的意思，到了新郎家裏之後的流程一切從簡，於是大家一起坐在吊腳樓前的曬穀地上，載歌載舞，喝酒吃肉，狂歡一直持續到晚上才結束。
    新婚之夜，心境上的變化，再加上又都喝了些酒，夫夫倆迫切想要結合的欲望都十分強烈。彼此都是非常契合熟悉的身體，稍稍的觸碰就能在對方身體上點燃熊熊火焰。
    賓客們還沒走完，兩人就已經糾纏著回了新房。散亂的衣服被隨意丟在地上，齊小年渾身赤裸得被壓在床上，被酒精和欲望燒糊了的神智早不知去了哪裏，而魏持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胸中隻叫囂著想要他，想要……
    在床上太過放浪的結果就是他倆都沒注意到有人在外麵偷聽牆角。
    東丹察蹲在門邊，聽著門內傳來的床板搖晃聲、呻吟聲、喘息聲，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顯得特別詭異。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答應阿寶丹這個小兔崽子來這裏聽牆角。
    阿寶丹蹲在旁邊，耳朵貼在門板上正聽得津津有味。看到這個樣子的他，東丹察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擰著他耳朵就走。
    “哎哎哎，叔叔，輕點，耳朵要掉了！”阿寶丹哀嚎道。
    “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人家聽牆角。我告訴你，我們家隻有你這麼一根獨苗，你不準想那些有的沒的。”東丹察一邊走一邊警告道。
    “哎呦，放心啦叔叔，我還是喜歡女孩子的，而且我們家不是還有你嗎？你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嬸嬸回來啊？我看你跟阿卯家的大兒子走的挺近的，難不成你也喜歡男的？”阿寶丹絮絮叨叨地說。
    東丹察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繼而他又是一聲怒吼：“你給我閉嘴！”
    兩人拉拉扯扯越走越遠，等完全消失在曲廊拐角處之後，阿黃從樓簷翹角上飛了下來，在新房門外繞了幾個大圈，仿佛是在做某種記號，之後全身金光一閃，又突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