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在睡覺呢，小夥子，該起來準備了，誤了吉時可就不好咯！”其中一個阿婆用蹩腳的漢語說道，把手中的東西在桌子上一放，上來就要掀齊小年的被子。
    齊小年被嚇得半死，死死拽著被子不鬆手。
    “你們要做什麼？我裏麵可什麼都沒穿！”
    “那有什麼，我孫子都比你年紀大了，沒什麼好害羞的。”阿婆伸手又要來拽。
    “別別別，我自己來，自己來。”齊小年裹著被子坐起來，另一個阿婆把手裏的東西遞過來。那是一套苗族的男裝，看起來跟平時見過的有些不一樣，可齊小年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
    見幾個阿婆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齊小年隻得說：“你們轉過去，不然我沒法穿。”
    阿婆們也不勉強他，聞言轉過身去，齊小年掀開被子手忙腳亂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等待的時候，三個阿婆開始用苗語閑聊起來。
    其中一個說：“這一個男的嫁人，不用哭嫁不用化妝也不用梳頭，等會我們做些啥？”
    另一個說：“不化妝也總得給他搞點什麼吧？看他那水泡眼黑眼圈的，肯定是昨晚上想他家漢子想的，等會出去也丟死個人了。”
    年紀最大的那個說：“是啊，給他把黑眼圈遮一遮。說起來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男人跟男人結婚的，這世道啊真不一樣了。”
    另一個又說：“可不是嗎，阿卯家小兒子的那個相好的，不就是以他們家兒媳婦的身份進了他們家祖墳嗎！哎呦喂，這男的都跟男的好上了，還怎麼生娃兒喲！”
    齊小年穿好衣服，又用阿婆們端來的熱水刷了牙洗了臉。阿婆們說話他一句也聽不懂，他也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些什麼，隻好坐在床上發呆。
    阿婆們很快就停止了閑聊，其中一個拿著一盒不知道什麼東西，用手指挑了一點抹在齊小年眼皮上，清清涼涼的，味道也很好聞。齊小年照了照鏡子，果然腫脹的水泡眼已經消下去不少。
    抹完藥膏，阿婆們給他戴上帽子，又拿了一朵大紅的綢花綁在他胸前。
    有人敲了敲門，隨即東丹察的侄子阿寶丹探進頭來，用苗語對年紀最大的那個阿婆說了句什麼，那阿婆立刻就過來扯齊小年的袖子。
    “來了來了，他們馬上到了，大家去正屋等著吧。”
    齊小年被帶到正屋裏坐下，正屋裏張燈結彩，四周已經坐滿了人，都是寨子裏一些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子，大家都喜氣洋洋的，每個人手上還拿著掃帚和竹棍一類的東西。
    齊小年：“？？？”
    阿婆們看到屋內的這個架勢，都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夥子們，帶上家夥，跟我走咯！”其中一個阿婆中氣十足地說。
    “哦！”小夥們嘻嘻哈哈地應了，拿著掃帚和竹棍一窩蜂的都走了出去。
    齊小年：“？？？？？？”
    阿寶丹還留在正屋裏沒走，端了一盤點心過來放在齊小年麵前。
    “叔叔說你可能不習慣，讓我留下來陪你，你可以先吃點這個墊一墊，等會要好久才能吃東西的。”
    齊小年的確是餓了，不客氣地拿起一塊塞進嘴裏。
    “這都是在做什麼？剛剛他們是去打群架？”他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地說。
    阿寶丹聞言疑惑地看了看他，“你還不知道？我叔叔沒跟你說？”
    齊小年搖頭，於是接下去阿寶丹的話差點讓他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今天你結婚啊！”
    齊小年瞠目結舌，“誰結婚？我？跟誰結？”
    “當然是跟你男朋友了，你還想跟誰？”阿寶丹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齊小年：“！！！”
    怪不得這幾天魏持一直都神神秘秘的，原來結婚這件事隻有他一直被埋在鼓裏？！
    齊小年一時之間又是感動又是生氣，臉上表情變來變去，哭笑不得的不知道擺出什麼樣子才好。
    門外一陣爆竹聲響，遠遠的響起了嗩呐聲、敲鑼打鼓聲，然後不知是誰唱起了不知名的苗歌。
    那人唱完一首，眾人一片叫好聲，於是又換了一個人唱。連續三四個人唱完，外麵想必是情緒達到了最高點，歡呼聲一陣接著一陣。
    齊小年扒在門縫上偷偷往外望，目光立刻被一個又高又帥的男人吸引住了。
    男人身上穿著和他差不多的苗裝，胸前綁著紅綢花，戴著帽子，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帽子上還插著幾根彩色的羽毛。他站在人群最中間，比周圍的人都要高出一截，如鶴立雞群一般。
    齊小年隻看了一眼，男人就像感應到了一樣，往齊小年的方向望過來，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愛意。
    ——居然敢瞞著我，晚點跟你算賬。
    齊小年用口型對魏持說，魏持看懂了，做了個害怕的表情，又微微一笑。
    “該新郎唱了！新郎來一首！來一首！”有人鼓掌起哄道，大家紛紛附和。
    魏持沒有拒絕，真的開始清唱了起來，他唱的是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這首歌齊小年曾在他麵前唱過，沒想到魏持居然自己學了下來。
    唱的時候，魏持臉色微紅，雙眼一直定定看著齊小年的方向，即使被人群擋住看不到他，他也知道他一定就在那裏。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愛不變，
    月亮代表我的心。”
    魏持的聲音原本就低沉，唱歌的時候更顯磁性，雖然偶爾會有些走調，但那歌聲中飽含的滿滿情感是誰也無法忽略的。
    這是齊小年第一次聽魏持唱歌，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心緒完全被那歌聲帶著一起起伏，直到一首歌唱完，齊小年還沉浸在歌聲帶給自己的情緒中沒有回過神來。
    “新娘呢！我們來搶親了！快把新娘交出來！”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其他人也都跟著起哄。
    齊小年回過神，臉瞬間就綠了，“喊誰新娘呢！我是男的！”
    阿寶丹“噗嗤”一聲笑出來，見齊小年瞪他才勉強收住笑，安慰他道：“寨子裏很久沒辦喜事啦，大家都太興奮了，你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