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笑，“可你是漢人。”
    “對啊！”齊小年眼珠子轉了轉，“我媽她在二十多年前的一次蘆笙節上遇到了我爸，我爸是個來旅遊的漢人，他們相愛了然後就生下了我。我媽她是聖女嘛，聖女是不能嫁人的，所以她在結婚生下我之後就失去了聖女的能力。這次我朋友中蠱，也是她告訴我來這裏尋找解蠱的方法的。”
    “怪不得，怪不得……”男人輕聲低喃道，聲音裏透著痛苦，“我在這裏守了她那麼多年，怪不得她輪回轉世那麼多次，一次都沒進來看過我，原來她已經找到愛人了……”
    齊小年：“……”
    男人消沉了一會，再次開口，黑色雙目尚且帶著懷疑的神色，“我最憎恨別人騙我，如果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就殺了你。”
    “不敢，我怎麼敢呢！”齊小年擺擺手。
    男人一直嘴上說著要殺了他，實際上卻也沒做過真正傷害他的事情，他有點不怎麼怕他了。
    “你看我就在這裏，也出不去，你要殺我的話簡直易如反掌，但是如果你殺了我，我媽她會傷心難過一輩子的，她可就我這麼一個兒子。”
    “她現在在哪裏？”
    “她現在正在寨子裏跟大舅聊天敘舊呢，他們兄妹倆太多年沒見了，想說的話說不完。”齊小年隨口胡謅道。
    “我要見她，我不能再等了。”男人沉默一會，似下定決心一般說道，“我不能離開這裏，但我可以帶你上去，然後你讓她來見我。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把你那三個同伴都殺了，跟以前那些進來這裏的人一樣！”
    棧道下
    “沒有！那個洞消失了，齊齊被帶走了。”魏持在齊小年被帶走的凹洞裏摸索了一會，然後憤怒地一拳打在石壁上。那隻斷尾壁虎作為罪魁禍首已經被他釘死在上麵。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太大意，他也不會遇到危險。”魏持懊悔不已。
    “剛剛那個是什麼，人嗎？”東丹察問。
    剛才他們都看到了，那隻手突然在齊小年身後出現，又帶著齊小年瞬間消失，動作快到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魏持搖頭，“沒有陽氣，不是活人，但也沒有死人的陰氣和怨氣，大概是活死人之類的。”
    魏持活了那麼多年從來沒見過活死人，但他記得師父曾經說過，活死人殘忍暴虐，蠻力神勇，喜食人腦。想到這些，他的一顆心也隨之沉入了穀底。
    ——齊齊，你千萬不要有事……
    “你們聽，那是什麼聲音？”一直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薛凱突然說。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大頭兒子小頭爸爸……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開飛機的舒克……”
    有清冷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在這廣袤空間裏顯得格外詭異。
    “那是……”東丹察瞠目結舌。
    “是齊齊，他沒事！”魏持一下子就聽出了愛人的聲音，喜悅之情讓他渾身都顫抖起來。
    “聲音是從那棵枯樹的方向傳過來的，我得抓緊時間去救他，晚一分鍾他就多一分危險。”魏持握緊拳頭，轉身對東丹察說道，“東丹察，你還有繩子嗎，從上麵過去太浪費時間，我得下去。”
    東丹察點頭，從背包裏掏出一根繩子，交給魏持。
    “長度估計不夠，但對你來說問題應該不大。”
    魏持轉身將繩子的一端係在鎖鏈上，然後將繩子放下去。
    “你要從下麵過？你瘋了！”薛凱驚聲道，“下麵都是死人，這個地方這麼邪門，說不定還會詐屍，你不要命了？！”
    “死人而已。我說過了，很多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魏持淡淡說道，抬頭看了薛凱一眼。
    隻一眼，就讓薛凱有種仿佛內心都被看穿的錯覺。
    “東丹察，薛凱，你們可以繼續從上麵走，等我找到齊齊再來找你們。”
    “不，我跟你一起去下麵。大家是一起進來的，自然要共同進退。”東丹察說。
    “東丹察，你也瘋了！”薛凱不滿地叫道，“我可不想下去！”
    “那你就一個人待在上麵吧，等我們找到齊小年了就回來接你。”東丹察說。
    薛凱：“！！！”
    魏持朝東丹察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抓住繩子就滑了下去。
    繩子的確是短了。
    離地麵還有二三十米的時候魏持攀住一塊凸起的岩石，雙腳在石壁上借了把力，一個後空翻翻了下去。落地時，他踩在一塊翻起的棺材蓋上，那棺材蓋立馬就裂了。
    東丹察隨後也滑了下來，快滑到繩子盡頭時他把手中的柴刀用力插進石壁的縫隙裏，在重力作用下繼續往下直到落地。
    “對不住，把你祖先的棺材板踩爛了。”魏持道歉說。
    東丹察：“……算了。”
    見兩人都下去了，薛凱也不敢真的一個人留在棧道上，隻好也抓住繩子滑了下去，一邊還不住地罵罵咧咧。東丹察在下麵接住了他。
    魏持躍過一具擋路的棺材，開始拔腿狂奔。東丹察也跟了上去。
    “喂！你們兩個！等等我！”薛凱在後麵叫道。
    目的地是那棵枯樹。
    即使在奔跑中，魏持也一直在觀察四周的動靜，從看到那些棺材時他就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跑著跑著，他終於確定，那些棺材看似是雜亂無章的擺放著，其實都有它自己的規律，似乎是某個古老的陣法，這點他在棧道上居高臨下往下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那些棺材的新舊程度也不盡相同，離那棵枯樹越近，棺材就越舊，反之就越新。棺材的材料也不一樣，小部分是石棺，上麵貼著安魂符，而大部分都是已經腐爛的木棺，露出裏麵的屍骨。
    另外棺材與棺材之間也並不是空無一物，很多地方都擺放著瓦罐，跟棧道上麵的一樣，裏麵放的應該也是屍體的某一部分。
    明明離得越來越近，但齊小年斷斷續續的聲音卻越來越輕，最後被另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取代了。
    有棺材被打開的細微聲響從身側傳來，然後是棺材蓋被推到地上的聲音，裏麵有一團腐爛的東西坐了起來，而旁邊的一具石棺內也發出了沉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