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那條“龍”反射到石眼的光束象征著疾病和災難的話。
    東丹察想起了小時候仰阿莎經常唱起的一首歌頌英雄的古歌。
    如果天上的惡龍達戎將疾病和災難降下人間
    我們要全力將它抵擋上去
    大弓箭朝著天空瞄準
    將它抵擋上去
    ……
    東丹察從背包裏掏出一把柴刀——那是他之前在森林裏行走時用來開路的——他把柴刀架在石眼上用手托著，於是光束又被反射了回去。
    神壇劇烈的震動消失了，而祭台的轟鳴聲還在持續。
    魏持明白了些什麼，也保持手電筒照向“龍”的姿勢一動不動。
    東丹察腦中的古歌仍在繼續。
    左手邊威嚴的戰神
    是那名叫蚩尤的神祇
    是乘著白尾神獸的神祇
    他從黃河母親的懷中走來
    來到人們居住的大地上
    ……
    “齊小年！薛凱！”東丹察大喊，“站到我左邊來！把手放在祭台上！快！”
    齊小年連忙照做，薛凱過來跟他緊緊站在一起。他倆的腳底下有什麼東西“咯噠”響了一下，如鍾表的指針走過一格。
    他出現在高山之巔
    能將飛旋在空中的惡龍劈下
    他出現在深穀裏
    能把匍匐屈從的惡龍掀翻
    ……
    “魏持，想辦法把那條‘龍’射下來！”
    幾乎是同時，魏持將手中的匕首射了出去，匕首深深插入“龍”的身體，“龍”頓時裂成兩半掉了下來。
    東丹察一躍而起，左右手各抓住一塊碎片，落地時狠狠拍在祭台上。
    祭台的轟鳴聲越來越響，然後石眼裏開始源源不斷地流出黑紅色的血液！
    一股惡臭鋪天蓋地將四人包圍！
    “哇！好臭！”齊小年捂著鼻子叫道。
    流出的血液越來越多，帶著黑色的血塊，沿著祭台向下漸漸蔓延到底下的縫隙裏。
    四人腳底下的石板突然消失。掉下去的那一瞬，魏持環過齊小年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自己懷裏。
    還好不是很深。四人很快就摔在了地上。
    薛凱趴在地上直哼哼。
    東丹察坐起身，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些。
    齊小年趴在魏持胸口，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才終於放下心來。
    “這是哪？”齊小年問。
    沒有人回答。
    他們現在的位置，是在一處峭壁半山腰的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下麵是幾百米高的懸崖。懸崖底部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薄霧裏。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動物，也沒有任何植物。而向前望去，則是一望無際的廣袤空間。
    天地造物，鬼斧神工。他們站在峭壁上，也隻不過是這無盡空間裏最渺小的幾個點。
    明明是在最深的地底，可奇怪的是，整個空間都被一種淡淡的熒光籠罩著。
    “是夜光石，這裏的石頭全部都是。”東丹察說。
    “全、全部都是？”齊小年有點被嚇到。他摸了摸身旁的石壁，心想如果挖一塊出去的話能賣多少錢。
    薛凱的想法顯然和他一樣。他趴在地上，用小刀在石縫裏摳挖著。可摳著摳著，他突然大叫一聲，像見鬼一樣倒退著爬到東丹察腳邊。
    “棺、棺材！下麵全部都是棺材！”
    薄霧漸漸散去，可以看到懸崖底下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全部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棺材，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盡頭處有一棵枯萎的參天大樹，巨大的樹幹佇立在地底的平原上，向上伸展出的枝幹仿佛惡魔的觸角，樹幹上掛著一些東西，看不清是什麼。
    魏持皺眉，空氣中彌漫著的一股常人無法察覺的氣息讓他覺得不舒服。
    “好濃的怨氣。”他說道。
    ——這裏就是魏持說的埋著成千上萬死人的地方了。
    齊小年想到，但是很奇怪的，明明有那麼多死人，他卻沒有看到鬼，一個都沒有。
    “這些人死後沒多久就被抽走了魂魄，雖然他們死時的怨氣很重，但他們卻沒辦法變成鬼，也沒辦法轉世投胎，隻能永遠躺在這裏。”魏持知道齊小年的疑惑，他解釋道。
    “這些人好可憐，是誰這麼惡毒？！”齊小年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是苗族的先民嗎？”
    “很有可能是第五次大遷徙時死在路上的三苗人。”東丹察說，語氣十分沉重。
    雖然他也不確定那些人是誰，可他們既然被葬在聖地之下，是他們族人的可能性最大。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沒路了啊。”齊小年問。
    “這不是麼？”魏持笑笑，指著頭頂，“我們可以從這裏過去，順利的話能到達那棵枯樹。”
    頭頂的峭壁上，由木板搭成的簡易棧道懸空掛在石壁上，每隔幾米左右兩邊就有一根拇指粗的鎖鏈吊在洞頂。長長的木質棧道蜿蜿蜒蜒，沿著峭壁的形狀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前方。因為年代久遠，很多木板已經黴變腐爛，隻剩下鑲嵌在岩石縫裏的石榫和石卯還留著一部分在外頭。
    “我們為什麼要去那棵古樹？”齊小年的關注點明顯偏了。
    “你平時最喜歡看的那什麼《鬼吹燈》、《盜墓筆記》裏不都是這麼寫的麼？那棵古樹既然出現在這裏，裏麵肯定埋著屍體、粽子之類的。”魏持逗他。
    齊小年：“……”
    魏持說完，單手抓住一根鎖鏈然後引體向上，接著雙腿輕輕一甩攀上去，在一塊相對完好的木板上穩穩站定。
    “抓住我的手一個個上來，小心找地方站穩。木板可能承受不了幾個人的重量，所以記得抓住鎖鏈，也不要往下看。”
    齊小年先被拉了上去。剛踩到木板上就開始左右搖晃，齊小年忙抱住一根鎖鏈穩住身形，腳下也不知踢到了什麼一聲脆響。
    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每一根鎖鏈的底端都綁著一個瓦罐，而剛剛被齊小年踢碎的那一個，裏麵居然是一隻幹枯的人手！
    幾塊碎瓦片掉了下去，齊小年隻朝下看了一眼就緊閉雙眼不敢再看，心裏一陣哀嚎。他們現在正置身幾百米的高空之上，如果掉下去，就會掉到棺材堆裏摔成一塊肉餅。
    薛凱和東丹察也被拉上來了。
    薛凱也不小心踩爛了一個瓦罐，裏麵赫然是一條幹枯的人腿，還被切成了一塊塊的，齊小年甚至還在某一塊上麵發現了類似人牙齒咬過的痕跡。
    齊小年差點沒吐出來。
    “這是在曬鹹肉呢？東丹察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們的祖先還有這個喜好？！”
    東丹察尷尬極了，“我從沒聽過有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