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每次總是我！”
    “難道就我好欺負嗎！”
    “難道我是十二聖獸裏最菜的那個嘛！”
    “他們這純屬看不起人。”
    輪到小落了，卻有人發出一連串的抱怨。聲音來自於一個小小的身影，像個小孩子，聲音也一樣稚聲稚氣，正張牙舞爪的在眾人麵前傾瀉自己的不滿。臨末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轉身在透過人群看到正要上台的小落，半哭腔的來了一句。
    “我還是個孩子呀。”
    阿爾維斯過來正好上演一出摸頭殺，好心安慰道：“那主要是因為你可愛善良。”又不忘點明問題的關鍵：“哪天你要能像桃樂絲一樣，讓對手光著屁股下台，像荷馬一樣，打一場讓對方這輩子隻想吃素就沒人挑戰你了。”
    說到底，就是無法讓對方產生恐懼。
    但你要讓多莉一個這樣身高不足一米五嬌小玲瓏看著人畜無害的小修女塑造殘熱恐怖的形象，確實又強人所難。
    小落自然不會覺得這個攥著拳頭氣鼓鼓上台的看著像是小女孩的人好對付。以年齡來比較，多莉是十二聖獸中最大的一位，隻是發育沒跟上年紀，身體停留在賣萌發嗲的季節。多莉上台，小落卻不敢正眼去看她，目光隻能跟隨多莉的腳尖。擁有心靈之光靈兮神遊的幻術師，一個眼神就能讓小落墜入幻境。
    幻術以精神力影響對手的五官感知，將之帶入幻境之中。幻術師心中自成世界，最擅長以眼為媒介，將對方心神引入其中。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也是一眼古井，隻要看一眼就會像是獨立於高台，心中會不自主的下墜。
    但如果認為隻要自己不看便能防禦幻術師就太天真了。哪怕是無欲無懼的大修真者也很難做到完全不為所動，也許唯一不受影響的隻有五感全無的植物人。隻要大腦還在獲取外界信息，就會被影響，隻要對方精神力夠強，這一點縫隙就會成為決堤的口子。
    多莉嘴上嗲聲嗲氣的說著：“你都不正眼看我一眼，是因為我長得不夠可愛嗎？”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沒來得及博得台下的同情，手中的魔法陣圖就轉瞬間生效，各種水係魔法向小落而去，水刃冰槍任意潑灑。小落雖然以信念之力護住周身，但身邊立馬變成一片冰雪世界。
    小落感到有點冷，皮膚泛起雞皮疙瘩，猛然間，一股凜冽的寒氣橫掃而來，將整個地麵霜結，小落心神也為之一顫。這是多莉最擅長的攻擊手段，魔法效果夾雜強烈的精神衝擊，去撼動對手五感，以此來混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讓人傻傻分不清楚。
    很顯然，小落中招了。
    幻術師並不鑽研繁複高階的魔法，他們的一生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冥想，凝聚心神，錘煉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不夠時，可以通過特殊的環境，利用迷香和聲音的渲染來動搖對方心神，由此將之帶入幻境。而精神力足夠強大時，隻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萬劫不複。幻境之中就和人做夢一般，夢境之中畫麵錯亂毫無邏輯，我們出現於已知的或者未知的場景中，經曆著經曆過或未知的事情，哪怕荒誕無稽，哪怕顛覆常理，卻也沉迷其中，不會突然心中來一句——這是哪裏，我是誰，我在幹什麼？而隻要我們心中這樣一個念頭萌生，再美妙的夢境都會被戳破。但幻境不比夢境，修行者大多精神堅忍，能夠分辨出虛幻與真實，饒是他們深知身處環境之中，但幻術師的精神力更像是一個堅硬的雞蛋殼，沒有極強的信念與精神力，是不可能打破，也就難以跳脫出幻境。
    場下之人隻看著多莉輕描淡寫地隨意使用些低級魔法在有模有樣的進攻，但小落卻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一般，信念之力全開地在防禦。那些簡單的魔法在幻境之中，卻是像禁咒魔法一樣的排山倒海。小落的瞳孔裏，漫天的暴風雪中，片片雪花化作飛舞的刃，彤雲之中，巨大的錐形的冰山淩空墜落，碎落的冰塊落地化作根根帶刺的荊棘，那是一片末日般的冰雪世界。
    此時小落也明白自己已經就這樣輕鬆落入幻境之中，哪怕是洛兮早已給了小落一份多莉的詳細情報，清楚知曉多莉的能力可怕之處，哪怕是在心中設想過出現何種場景之時就可以斷定自己落入幻境。多莉隻是一個八階魔法師，心靈之光也和冰雪沒有半點關係，根本不可能這麼輕鬆使用如此威力強大的魔法，小落印象之中隻有一人可以如此，另一人能接近這個領域。但事實證明，一切的臨陣磨槍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是多麼不堪一擊，唯一的幫助隻是幫助自己認清眼前的事實。
    肌膚片片皸裂的痛楚讓小落稍稍冷靜下來，去認真思考那一句話。
    要打破幻境唯有用比對方更強的精神力。
    精神力是神識的外放，裏麵包含著自我的感情。多莉的精神力裏本就是強者的不怒自威，小落不敢去看她的眼，這便是怯，感到涼意心便驚，這也是怯，一味防守，則更是如此。從一開始，小落就沒覺得自己強過多莉，強者偉岸如高山，弱者卑微如螻蟻，幻境便生。
    小落早就預想到會有這樣一時，此時手中緊握著血薔薇的手在微微顫抖。從多莉下手的輕重來看，她的攻擊看似猛烈卻都避開了要害，自己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隻需要順其勢，最後力竭倒地，趁多莉毫無防備之時，放出血薔薇。按照當前帝國位階的評判標準，結合血薔薇過往戰績，小落心裏估摸著她應該相當於魔法師七階，再加上她靈活的身法，那不輸刺客的敏捷，最少能抵半個十二聖獸。猝然一擊，自己的勝算便有八成以上。
    隻是小落此時突然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這同樣是怯。
    血薔薇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底牌，如果在還沒走進羅馬鬥獸場之前翻開，自己不過是那時候台上的跳梁小醜。眼下，必須用自己的力量去贏這樣一場勝利，沒有突然性，沒有戲劇性，不需要講人情味，就是以實打實的力量，去撼動十二聖獸的寶座。
    小落突然撤去全部防禦，任由冰刀子劃破皮膚，因為鮮血可以激發人類最原始的獸性。小落猛然咬破舌尖，緊緊握拳，手指掐進肉裏，因為疼痛能夠讓自己五感更加敏銳。繼而是怒吼，憤怒可以驅散恐懼，憤怒也是一劑興奮劑，可以引燃一個人的全部鬥誌。
    疼痛，並快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