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舊世。 第九十一章。與桑禾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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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蘇醒。
那在腦袋裏回響的聲音很是清晰,對往事的記憶起始於見到花杏的蘇沐泠,不知怎的,忽的身臨其境一般,在氤氳的雨天,撥開迷霧似的看見一座樓,期中人影重重,看似人山人海,但仔細一看其中人都瘦骨嶙峋萎靡不振的模樣,她恍然如夢似幻還以為看到了什麼饑饉薦臻的年代。
一轉眼她已經身在其中,眼前卻看見了一身白衣的英姿颯爽的自己,拿著一把羽扇,威風凜凜不甘示弱,麵對著那個哀嚎的少年。
除卻他,還有些穿著同一道服的少年們拿著藥箱在幾乎無處落腳的人群間忙碌,他們身後還有一個跟著忙碌的小女孩,幫忙拿藥換布……
似乎,能叫出她的名字。
蘇沐泠正微微開口要喚那小女孩的名字。
“泠兒,怎麼了?”
煙霧一瞬間便散去,如同夢醒一般,蘇沐泠眨了眨眼,眼前,是擔心不已的花杏。
她立馬笑開了,“沒有,我沒事。”不讓他擔心是她一有記憶時便下的決心。
是那關了鬼魅的煉世寶塔裏,她也未曾同花杏說過為什麼他說的話,她全都會信。
一來是對他一見鍾情,二來是他的表情,那來不及掩飾的痛心疾首,來不及擦拭而去的,以為此生再也不能見到的淚珠。
夜裏蘇沐泠難得沒能在花杏身旁安心睡下。
她總覺得方才幻境中見到的人,她都認識。
並且有什麼重要的事還未辦。
一直以來覺得和花杏這樣四處雲遊雖說無拘無束,開心是很開心,可沒點寄托,她總覺得有些虛。
就像腳沒踩到實地,總擔心人間山水走穿了與花杏的緣分也就到頭了。
所以蘇沐泠一直想要與花杏有點什麼可以連係起來的東西。
創一個門派,作為祖師爺祖師奶奶可以帶著徒子徒孫一塊上天掀磚揭瓦,她一想到就覺得樂趣無窮。
她在花杏臂彎裏調了位置,想了想,覺得今天蘇醒的記憶裏那隻神筆既然被那小姑娘拿到了,那也是種緣分,不然就收來當徒弟好了。
這麼想著,她樂嗬樂嗬地仿佛看見了下半輩子徒子徒孫滿山地給她賀壽,多威風啊!
一直不知道她憂心忡忡的想著什麼的花杏假寐著陪她,隻是最後她突然想開了似的一直往他懷裏鑽,癢得他差點破功。
不過見她傻樂著睡著,他也安心了下來。
微微撐起身,生怕驚醒她,拎了一下被子,蓋好後才安心入睡。
翌日,他睜開眼後沒看見她,一瞬間便清醒了。
從頭到腳像潑了涼水似的,他猛的掀開被子,踏在下了一整夜雨的潮濕地上,喊不出聲。
被誰帶走了?是無名哥哥還是天帝?還是蘇德宜找到她了?
喉嚨幹涸得像是被掐住了,花杏跌跌撞撞散著長發從後院的拱門中走出來,嚇了桑禾一跳。
蘇沐泠正提筆教桑禾如何與滅暗交流,說了好長時間才抬頭,見桑禾愣神,原想說教說教,不過是順便回了頭,卻看到穿著睡袍,披散著長發一臉無助的花杏,心底被狠狠地一揪。
天,這個男人著實太戳她的心了。
蘇沐泠起身提裙奔向他,長長的白發揚起,就像她變成鳳凰後飛舞的鳳翎,又像風中彩旗,迎風而動。
“花花花~杏!”
她蹦到花杏麵前,花杏不由分說地伸手攏她入懷,緊緊扣住,不容掙脫的。
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來。
桑禾捂著眼睛碎碎念著沒眼看,可是這如畫的一幕,她著實想畫。
蘇沐泠方才說了許久如何與那隻神筆溝通,可此刻,桑禾覺得無需多說,這隻神筆自會回應。
就在蘇沐泠方才披在肩上,因為著急起身而落下的披帛上作畫,先落筆畫骨,而後生肌生膚,由裏而外作的畫。
滅暗運筆,不用墨水,它落筆即是墨色,用的是人世汙濁之氣,可由運筆人與世無爭的心,帶走那些濁氣。
這是滅暗神筆的神之所在,隻是桑禾不知曉期間神妙之處,隻是她想什麼,落筆便是什麼。
完美繪出她所想所見。
隻是,她覺得落筆末了,靜靜等待墨水幹涸的時候,眼睛似乎恍惚了一下。
那披帛上所繪的人影竟然動了起來,蘇沐泠的身上的披帛落下,她飛奔過去與花杏相擁的喜悅,花杏臉上一副放下了胸口大石頭的模樣,亭前回廊開滿的紫藤被風刮落的零零點點,紛紛落下。
“倒真是幅好畫。”
蘇沐泠笑著挽著花杏的手腕站在畫前,伏在地上的桑禾仰頭看她,也不由被她笑意感染而笑出聲。
“師——”父字還未叫出來,被蘇沐泠連連眨眼做出來的小動作給嚇了回去。
桑禾連忙改口:
“師……是啊!”
蘇沐泠笑著,她花了一上午跟桑禾描繪的宏圖大業,就等著花杏跟她走膩了人間,再去施展。
所以現下她要把這些當成秘密,藏起來!
不過名字已經想得大差不差了,用花杏之前對她說過的”心之安所”來隨便湊合湊合起個門派名好了。
蘇沐泠一向如此不著急,事情辦一半,放到火燒眉頭了再繼續。
自然,當她沒想起一朝汝願道長的魂魄尚未到手的時候,所有計劃都被往後擱淺了。
蘇沐泠和花杏在桑禾家小住了一個半月,期間蘇沐泠常常陷入夢魘之中,說些叫人聽不明白的夢話。
桑禾心裏已經當她是師父,所以時常去探望她,花杏也常常找些安神的奇花異草來,或入藥或熏香,讓蘇沐泠可以睡得安心些。
看著蘇沐泠之餘,花杏也常常會教她一些小術法。
不過桑禾畢竟是人,體內沒有仙蘊可以運作,一直學不會。
花杏隻能教她一些符咒的畫法,最後還是由滅暗記了下來。
陰雨連綿,斷斷續續下了許久。
鄰家的小哥哥都來給桑禾負荊請罪了,蘇沐泠還沒醒,花杏不得已成了桑禾背後的軍師,給桑禾出謀劃策,好歹是讓桑禾與他重歸於好了。
寸步不離的少年花杏止不住的擔心,可就算問人間的大夫,也沒法為蘇沐泠看出一二問題來。
她就這麼斷斷續續的睡足了一個月又一天。
醒來後的她,看著房頂發了一天呆。
看著花杏也是呆的。
一天後恢複了常態,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點兒沒落下,對花杏也是一般,該揩油絕不手軟。
隻是隻口沒提過,她想起來了。
不僅僅是汝願道長魂魄被拘。
還想起了……
在那座無名花嶼上,初見他時的事。
桑禾記得,蘇沐泠清醒之後,和剛來的那兩天一般,精神健碩,強壯得仿佛能把天地翻過來。
隻是偶爾花杏不在時,她還是會發愣,問桑禾兩句:
“你說,我們怎麼才能別人心裏邊在想什麼呢?”
蘇沐泠琢磨了很久,桑禾說了很多答案,她都覺得不夠貼切,而後選擇了獨自發呆思索。
桑禾都快擔心她呆的這麼長時間,會不會真的呆出了點毛病。
蘇沐泠和花杏臨走的那日,蘇沐泠與桑禾依依不舍,相擁道別。
蘇沐泠附耳耳語了幾句,而後十分開懷的同她揮手道別。
桑禾杵在原地,目送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雨過天晴之後出現的霓虹之下。
桑禾腦袋裏裝的,全是蘇沐泠臨走前所說的話。
她說:“我已創了一術,可窺人心,我僅將此術傳送與你。”
而後她念了幾句咒語,這幾句咒語,桑禾銘記了一輩子。
她的眉眼仍舊那樣的溫和,笑得無憂無慮。
哪怕她知曉了花杏心裏所擔心的一切。
仍舊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她們走後桑禾再沒見過那樣好看的人了。
一晃數年過去。
在與鄰家小哥定下婚期後,在成親之日前半年,她才見到了唯一可以望其項背的男子。
那男子雖不及花杏,也不及蘇沐泠,但是是這世間罕見的儒雅隨和,俊秀得沒有棱角似的。
他開口便是微笑:
“在下,鍾山燭龍,冒昧來訪,還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