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舊世。 第八十二章。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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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蘇沐泠反應靈敏地微微一側腦袋,險險躲過一群邪道丟來的陰符,其中有一張符觸碰到她的發絲時,立即焚燒了起來,在她的耳側形成一道圓形的光芒,似黑洞要把周遭的東西全都吞噬進去。
這陰符雖說殺傷力大,可時間卻不長,她又及時躲避,所以小命沒丟,隻是長發被灼燒了個大洞,地上落了幾縷她的長發。
蘇沐泠不在意似的輕挑地用食指並中指夾住垂在臉頰側的那幾縷發絲。
她嗅見了燒焦的羽毛的氣息,發梢也因高溫的灼燒而卷曲,忽然一勾嘴角,放下頭發。
立於幾人對立麵,她來回擺動幾個手指,就像在做什麼熱身運動。
“別這麼見外嘛你們。”
她似玩笑地說著,手擺在身側,優雅地打了一個響指,指尖亮起一道明光。
那幾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本來這能化成光為傷人利器就不是件容易事,他們都是將修為仙蘊注入仙器或是畫到符紙上,才能化無形為有形。
又聽她那蠱惑人的聲音,仿佛從四周鋪天蓋地的襲來,一陣子媚骨蘇音,蠱心喪誌。
“我們來——好好玩玩。”
營地裏亂做一團,那些個被救走的道士們所住的破爛帳篷,被荒廢在挖掘到一半的土地上。不遠處幾頂精致的帳篷裏亂糟糟的,幾位妖道的匆匆來去,那些個不懂術法的士兵舉起長弓,蓄勢待發,殊不知他們的武器於她而言不過是幾根粗製濫造的牙簽。
暗處那暗紋繪著十八層地獄的道服道士帶著詭異的笑,瘋狂地摩擦著雙手,那雙手因著長年累月的頻繁清洗擦拭,皮變得輕薄,總是缺水起皮,有帶血的皸痕。
他身旁立著一人,那人麵上一臉不情願卻又不得不與他聯手的痛苦表情。
“籌碼在手,這事再辦不妥……”逴龍如是說著,從懷裏拿出一朵小花,嬌嫩欲滴甚至還帶著露水,舉到眼前,閉上雙眸聚精會神地嗅了嗅花的氣息,然後用指尖,緩緩地把這朵嬌花輕揉慢撚地揉搓成花泥,汁液在指尖橫流,他的眼又眯成一道弧線,似乎從摧殘嬌弱的東西中,得到了無上的愉悅,“……那我也無能為力了。”
“……”
黑暗中那雙眸子靜靜地,看著他,不屈的火苗一直在他眼中心底熊熊燃燒,可逴龍總有辦法澆滅它。
不用他屈服,因為要他屈服著實麻煩,隻需要他”不得不”幫忙辦好事即可。
果然如他所料,那人緊了緊拳頭,咬咬牙,還是往著亂成一鍋粥的營地裏走去,那裏頭有幾簇火苗正悠悠地不嫌事大地焚燒著。
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個火苗,是白的,邊緣帶著淡淡的藍。
那少年被幾個拿著水桶的官兵揪住,他們焦急道:
“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幫忙滅火啊!”
一旁的人眼看火勢漸長,罵罵咧咧地去井裏打水,一邊說著平日裏若是說了可能會被殺頭的話:
“聖上究竟請的些什麼人?沒點兒眼力勁!幹坐著吃糧賞罷了!”
“可別這麼說,長得倒是好看得很呀!”
“那又如何?咱們又不是聖上,揩不到丁點的油。”
少年通通聽著,卻沒往心裏去,隻是看著那安靜焚燒的幽焰:
“地府的幽冥業火豈是那點水珠可以滅的?”
“你說什麼?”官兵聞言擺出了醜惡的嘴臉,直到那頭有人潑了水,水在泊出一瞬間蒸發成水蒸氣,把那人的手燙得脫了皮。
他的嚎叫還未發出,隻見他的傷口長出了無數人的五官麵孔,它們爭先恐後不斷地嚎叫著,儼然地獄修羅場麵。
旁人嚇得不敢靠近,連手裏的盆都打翻了,哆嗦著驚慌失措地嘟囔著:
“他娘的這都他媽的什麼玩意!???”
對於平凡人,她可以不戰而勝。
少年不自覺的笑了,看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的官兵,從容地朝前頭發出異光的地方走去,心裏想著,不愧是她。
她引起的火光往一座平地而起的高塔裏燒去,這座七層高塔便是她從那些妖道嘴裏得知的,關押了得道高僧圓瑛的這座怪塔,數天前還沒有。
蘇沐泠躲躲藏藏,盡可能少的露麵,心裏盡可能多的罵著黎千雪那狗不理的玩意。
妖道雖對她來說不值一提,隻是現如今的處境頗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被蝦戲的境況。
到底妖道是想將她活著煉化的,作為移動的誘餌,若是救出圓瑛後,就可以引走大部分追兵。
整個吾觀青冥便可以安心挪個窩。至少,可以暫時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如是想著,她往著駐紮著大片軍隊和混雜其中妖道的塔中潛行。
她尚且不知,這塔名為煉世,千錘百煉方才鍛煉出這麼一座高塔般的法器,這不亞於那玲瓏寶塔。
隻是,玲瓏寶塔中的是天火,而煉世中的是幽冥地底有如淤泥般的地火。
就算是能使出天火的九天玄鳥,也得避它一避。
她卻在塔前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熟悉的鋥光瓦亮的腦門,她腦袋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自暗處一躍而出,從彌漫的煙塵中一線劃出,高調的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柔軟的羽扇肆天碰撞上對方的刀劍卻發出了鏗鏘的金屬聲,橫劈斜擋,幾個來回,雙方勢均力敵,蘇沐泠回躍一步,大汗淋漓,嚷道:
“你怎麼被抓來了!!?”
“我……我……”那人群中的少年張皇失措,神情閃爍,看了看左右兩邊的人,眉頭越皺越深,委屈道:
“圓瑛師父就在裏邊,我實在闖不進去了。”
蘇沐泠抬頭看了看高塔,六角頂上的玲瓏一個個接連顫動了起來,塔底妖道們忍無可無捂住了耳朵,有的耳朵已經出了血,他們齊齊回頭展望。
高塔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光頭老和尚踉蹌數步,險些跌倒,他雙手沉沉垂在身前,手腕拷著粗壯的鏈子,他抬起頭,那雙眼裏的剛毅不是圓瑛是誰?
可在他走出那陰暗的塔後,一個接一個拖著沉重鎖鏈的得道高僧便魚貫而出,一個個瘦骨嶙峋傷痕累累,看上去疲憊不堪,嘴都被粗布堵上了。
而最後出來的,卻是逴龍。
他諂媚地笑著,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樣,微微佝僂著背,手舉在胸前,而他的手上則拿著一串黑鐵製成的鑰匙。
“何時妖獸也變得如此通人性了?”
他笑著,睜開那微眯的眼,看著蘇沐泠的那張有著熟人影子的臉,不易被察覺地皺了眉頭。
他走上前,蘇沐泠不敢輕舉妄動,她總覺得這人不像是會把籌碼的命當命的人。
果不其然,當蘇沐泠留心在觀察逴龍的時候,隻聽定庵忽地下令道:
“還不快上?”
也得虧這一聲相當反派的發言,才讓蘇沐泠猛然回身,險險躲過那幾乎是能將她包得密不透風的符紙。
她往後折腰,隻手撐地,腰身帶動雙腿,翻了個跟頭,卻做得優美華麗。
落地時美得甚至讓對頭的妖道裏的人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直到被同陣營的人狠狠拍了一下腦袋,這才停手。
“好好好,”蘇沐泠冷眼笑著看那妖道中的定庵,他那張眉清目秀的臉看起來毫無悔意,甚至連解釋的想法都沒有,“好一個讓洛希心心念念的定庵啊。”
定庵杏眼微眯,竟玩弄著脖子上那串念珠,也不知是不是真和尚,他並指合掌道:
“施主過譽,貧僧不過是逢場作戲,到底是那鼎元派小公子護她護得太好,所以才她那麼好騙吧。”
蘇沐泠咬牙切齒,心髒怦然狂跳,整個身體氣得發顫。
心底悔不當初,自己怎麼選了這麼一個臥底來接應她!?
行了,這下是栽了。
她心裏如是想著,可一點都沒忘發揮自己最後的作用:
“……放了他們,我會束手就擒的。若是不放,我也不介意與你們同歸於盡。”
妖道們麵麵相覷,夜黑風高,可周圍蘇沐泠引起的幽焰卻將這裏照得如同白晝,猶豫的神色彼此影響,竟無一人敢有動作。
“可以。”逴龍如是說著,上前,從自己的衣袖裏拿出枷鎖來,“那麼說好的束手就擒呢?”
“先放人,把他們送出這鬼地方。”蘇沐泠笑著,想學逴龍胸有成竹的拿出籌碼,最後發現有些困難,本來這次行動就不是準備萬全的,所以袖子裏空蕩蕩。
她一發愁,隻好拿出肆天展開來,直衝著某個來不及逃開的倒黴妖道的脆弱脖頸,腦子一動忽覺此人能用,便順手要以他的性命作籌碼。
逴龍臉色一變,睜開了那仿佛從來沒睜過的眼睛:“好,我答應了,你且小心著點。不如這樣,我們一塊把他們送出陣營外,他們一走遠,你便戴上這副鐐銬,如何?”
蘇沐泠看著那副烏黑得仿佛淬了毒的鐐銬心裏直嘀咕,想她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想幹嘛就幹嘛的鳳凰,居然淪落到了得跟別人交換籌碼的地步。
不過她還是笑了,居高臨下似的看了一眼定庵,爽快道:“好啊。”
當逴龍信守承諾放人的時候,蘇沐泠也接過了鐐銬,圓瑛本不想走,蘇沐泠問了他三個問題後,他便走得飛快。
並非見死不救,而是圓瑛相信身為鳳凰的蘇沐泠。走前數次同蘇沐泠道歉,說佛家出了定庵這麼個反骨,他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蘇沐泠看他如此愧疚,將本與他無關的責任攬到身上,也隻是搖頭,同他耳語了幾句。
圓瑛神情沉重,穩穩點了點頭,而後健步如飛地離開了,腳步快得好像沒上年紀。
妖道們遠遠看他們漸行漸遠,感覺跟送唐三藏西天取經沒什麼兩樣,心裏感慨萬千。
蘇沐泠在心裏笑了出聲,於是按計劃,趁那群妖道不注意,連忙跑路。
可逴龍似乎是早就想到了,眼睜睜看著她展翅高飛頭也不回,從身後拽出出一個帶著鐐銬的少年,身穿一身粗布道袍。少年摔坐在地,逴龍笑著拿著一把匕首抵著他的喉結:
“那麼按計劃,把她喚下來,這次,絕對不能出錯。”
少年眼裏是那隻白鳳翱翔於天際,無拘無束,披著月色數次入夢而來,他張開嘴想喚她的名字,不過終是沒有叫出聲來。
逴龍等了好一會,眼看著到手的鴨子要飛了,動手要割開他的皮肉。
“花杏,你不聽話已不是一次兩次,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血淋淋的傷口孜孜不倦的淌著血,白玉似的脖頸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咬牙死不出聲的少年花杏在逐漸失去意識之前,他好像看見那隻鳳凰回身,那鳳翎在空中劃出了弧線,歸來的弧線。
他耳邊卻聽見逴龍得逞的聲音:
“魚兒咬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