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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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世。
    “父皇!沒有杏笙這可怎麼辦呀?”
    長公主一室的華服被她推搡在地,一見皇帝來了,立馬踏過這一地的禮服,其中甚至有幾件,是祖上傳下來的服製,嘟著嘴問他。
    “不若,朕身邊先派一個給你?”
    皇帝看這一室的狼藉,自從杏笙逃了以後,長公主的房間,便再沒有人收拾得合她心意。來一個,收一次,她便要發一次脾氣,現在她身邊可以說是,無人可用。大家摸不透她的氣性,而杏笙自幼再安排在她身邊,所以清楚。
    “不要!父皇你那些婢女,就一個杏笙最合我心意。其他的,還不如皇奶奶說要給我的代楓呢!”
    “你!”
    皇帝聽後一愣,氣得不行,可是看著嘟著嘴的女兒卻橫豎凶不起來,無奈道:
    “父皇都與你講了多少回,你皇奶奶給你的人不能用!”
    “為什麼!”
    公主委屈的一跺腳,踩到地上的禮服險些摔倒,幾個滋溜滑以後奇跡般的站住了。
    “杏笙也這麼說過……”
    她有些委屈,“明明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待她也不錯。”
    幾次從想害她的人手下,救她的性命,說杏笙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對呀,父皇,這宮裏的人不是都有記錄嗎?可以查查她從哪來的,她若是逃出去,也應該是往家跑。”
    皇上卻犯了難黑了臉,比李公公聽到這話時,更加為難的模樣。
    “朕……”
    “朕不清楚!”
    皇上有些手足無措,逃也似的從公主殿走了出來。遇要追上去的公主卻被華服絆倒。被絆倒的公主躺在地上無措嚎啕大哭,無一人敢上前攙扶。她哭聲越發大,就越發使的皇上的腦仁疼,腳步更加快了。而她的母妃,皇後,因為宮中個中緣故的緣故,索性削發為尼,再不近後宮之事。最後交代的事情,隻有讓皇帝好好護著長公主這一件事。
    正在宮裏毫無目的亂走,無視跪拜行禮的宮女太監,直到身後的侍衛不小心與誰撞了一下的聲音驚醒了他,皇帝一看,吊兒郎當扛著禦前大刀的洛瓔行完禮後,帶著身份特殊的堂主江泊止,正逛花園似的在他的宮殿旁逛的不亦樂乎。
    他眼前一亮,讓貼身侍衛召來他二人。
    養心殿內,皇上打開了天窗說了亮話。
    “朕膝下僅有公主一女。幼時,因後宮一些晦事,導致心智不全。”
    他小小的打量了一下江泊止和洛瓔二人的表情,見江泊止依舊雲淡風輕,仿佛沒聽見似的,又仿佛早就知道似的,隻是靜靜地聽著。洛瓔微蹙眉,等著下文,並不輕易出言發問。於是他接著說,“朕如今坦白,也不指望你二人能夠娶她。就請二位,提個名。於日後的笄禮上,改為公主正名。”
    “沐泠!”
    洛瓔立馬拍刀在桌,把皇帝驚了一下,瞪著眼珠子滾圓,生怕他要造反。
    而江泊止笑意更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卻並不說話,隻是微微一頷首。
    他看過公主麵相,可以說是傻人有傻福,她那模樣是能長命百歲的模樣。
    白發叔叔不知道人一世很短,短到一生,隻能為一個人付出一切。隻是先前發生的事情,他約莫悟了一點。
    他每日隻捧著本書,坐在堂前的板凳上或是石階上。
    他曾倚靠在庭中枇杷樹下,那棵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半枯半榮。
    杏笙捧著籃子在樹下接那半邊的果實,碩果累累。
    杏笙雙臂被果實壓得老直,朝堂中台階上的白衣男子嚷嚷道:
    “白發叔叔!”
    他從書中抬眼,卻見一顆枇杷落到杏笙腦袋上,砸得她些許茫然。
    他眉眼一開,竟是笑了。
    他並不上前,杏笙隻得提著一籮筐的枇杷,重重的放到他身旁,然後坐在籮筐旁。
    兩人一塊看著庭中的景色。
    一陣風卷起枇杷樹半樹的落葉,禿枝上的最後一片落葉也掉了。
    “以前吃枇杷,都是剝好了的。”
    他忽的開口,似是沒意識到自己說話,依舊專心而慎重的剝著枇杷。
    杏笙隻看了他一眼,便沒再注意,四處張望,非常緊張的扒拉魔君正在剝枇杷的手。
    “白發叔叔,我懷疑這屋子是不是鬧鬼……我剛剛聽見有人說話了。”
    魔君被她一拉,手裏好不容易剝了一半的枇杷,險些掉了。
    有些惱火:
    “喂,丫頭,沒看我正在剝枇杷嗎。”
    他怒視杏笙。
    杏笙看得愣了,他的有些凶神惡煞的模樣,竟然比他平日安安靜靜的模樣,好看上幾分。好看得讓她忘了去錯愕驚訝他居然會說話這個事實。
    許是這一刻,白發叔叔終於放下自己一身的戒備,終於將她當做自己人了。
    “喏,給你,剝好了的。”
    魔君也沒在客氣,直接接了過來,將自己剝了一半的枇杷放進框裏。
    “白發叔叔,你為什麼來皇城呢?”
    “我在尋一個人,皇城隻是路過。”
    噢……原來他不是隻身一人。
    他在進城之前,最後一縷指引他的魔氣就已經散盡了,所以他也在城裏尋一方住處。
    “白發叔叔,你叫什麼?”
    “我……”
    他停頓了,杏笙希冀他說出來,可他隻是停下來吐出了枇杷子。
    兩人靜默坐著,好像時光徐徐老去,都與他們無關。
    有人敲了敲杏笙家的後門,杏笙匆忙起身前去開門。白發叔叔原是坐著,可想起她前些日子擔驚受怕的模樣,也就悄悄跟著。
    “明哥兒!”
    見是故人,又是竹馬,她開心得蹦起,跳到明哥兒身上,明哥兒被撞得退了兩步。
    他原是不放心,怕是官府的找上門來。見是她的熟人,也便挑挑眉,倚著牆看。
    原來她還有故人在,原來她見誰都會蹦上去,原來……原來這孩子沒有自己在,也能活下去。他忽然想來,沒有他在身邊,會不顧一切尋來的,隻有那傻徒兒了。
    明哥兒被杏笙勒得快岔氣,忙把她拽下來。
    喘了半天才緩和過來,複又一張哭笑不得的臉:
    “你還好吧?”
    仔細一打量,忽而伸手撫上杏笙的臉。
    “怎麼搞的?”
    “沒事,差點被官府抓了。”
    “這還叫沒事!?”
    明哥兒抬高音量,吃驚般的看她:
    “趕明兒我去宮裏問那些個姐姐們討點祛疤的藥來。”
    杏笙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倒像個姐姐。”
    “揍你哦!”
    杏笙帶著明哥兒在府中走著,說這處庭院的各處,那棵樹劈了叉,這屋頂的磚瓦歪了,還有簷上剛來幾隻新燕築巢。
    府裏轉了半天,連白發叔叔的一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真是奇怪,方才還在的。”
    杏笙拿起一個枇杷,在手中拋起,又接住。索性不想了,轉身遞給明哥兒。
    “你跟惠辛姐怎麼樣了?”
    明哥兒見這一筐枇杷,還有這半棵枇杷樹結果,半棵枇杷樹枯黃的景象,很是詫異。
    “就那樣唄。她老說門口侍衛帥,掌勺廚子有錢,我能怎麼辦呢?誒我說,你這房子,是不是風水不大好?”
    “烏鴉嘴。”
    杏笙也看著這棵枇杷樹,卻覺得異常壯美。
    “你前半生為了自己,苦了這麼些年,還以為你會跑得遠遠的。”
    明哥兒拍了拍杏笙的腦袋,杏笙不服氣的哼了聲。
    “我和惠辛姐都是被你給拍矮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往皇宮方向望去。
    “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杏笙如是說著,卻不會告訴他,她其實是不放心他和惠辛姐會不會受自己的連累。
    那以後幾日,白發叔叔總是早出晚歸,但會貼心的給杏笙帶來第二日的吃食,卻始終見不著人影。
    她特地蹲在他房門裏側,等得夜深打更,也沒聽見他回來的動靜。但隔日,自己卻在自個溫暖的被窩裏醒來。
    杏笙又等了一夜。
    還是在自己房裏醒過來的。
    她實在好奇,又連著等了白發叔叔好幾天。
    結果她等來了一場風寒。
    她咳嗽的聲音傳到魔君耳朵裏的時候,她已經發了整整一天的燒了,躺在床榻昏昏沉沉。他帶來的饅頭一口都沒吃,魔君才到她房裏來看看。
    勉強也算是她收留了他一陣子,這一路上走來,他也遇到過幾個收留他的人家。他也用他帶出來的為數不多的珠寶報答了,到了皇城什麼值錢的都沒剩下了。
    她的麵頰熏紅,睫毛輕顫,發絲含在口中,喃喃著,手緊貼著雙頰,整個人縮成一團。
    “……難受……”
    “該。”
    他當初最喜歡在自己徒兒病入膏肓的時候,在她的囈語中回應她。現下不知如何,徒兒的模樣,與杏笙重疊在了一起。
    他一恍然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一隻發燙的山芋突然感到了冰涼的觸感,非常舒適,她抓住了那隻手,往上蹭。
    這一蹭,白發叔叔清醒了。
    “大膽徒兒……”
    “……”
    大膽的徒兒已經不在了,眼前隻有一個像她卻不是她的人。
    第二天,杏笙醒來的時候,白發叔叔破天荒的坐在她房裏的桌前。
    “醒了?”
    杏笙茫然的點點頭,杏笙看著他擺在桌上的一桌食物。
    她還沒享受過如此待遇。
    她在宮裏出生,未曾感受過娘親的關懷,也不曾有過父親的嗬護。
    病了,就病著,死了,宮裏也不差這個人。
    她就是如此毫不受重視的活著。
    “謝謝叔叔,我現在想喊你一聲爹。”
    見杏笙衣服都沒穿戴整齊,立馬就興致勃勃的坐到桌前。
    白粥青菜。
    雖然是如此,但卻是他最拿手的兩樣了。往常徒兒總是病著,所以他最會煮白粥。
    杏笙笑得眉眼彎彎,喝了一口。
    “噗!”
    噴了白發叔叔一臉。
    他一下怔住。
    “你找的人……能一下子喝完你煮的粥嗎?”
    杏笙用袖子一擦嘴上的粥,這粥過分的鹹了。
    白發叔叔悵然,拿起碗也盛了一碗。
    “她說過,好吃。”
    他也小品了一口,眉頭一擰,但在杏笙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吃完了一碗。
    “她真的很重視你吧,這都能吃完。”
    他一口粥含在嘴裏,聽著這句話,卻品出了鹹中帶澀。
    他約莫想明白了,為何自個徒兒的師兄總到山巔來做飯給徒兒吃。他原以為是因為凡人都得吃食物,可徒兒的師兄早就已經辟食五穀。應當是想知道,他徒兒是不是真的失去味覺了才來的。
    他也隱約能猜出真相,恐怕導致自個徒兒失去味覺的罪魁禍首是他自己。而且是早在初見時的地方,喂她藥湯是剛煮開的,滾燙的熱度燙壞了舌頭。
    見他不說話,杏笙感覺自己可能到了不該提的人。但她還是好奇的問他:
    “白發叔叔,你要找的人叫什麼?我在城中還是認識幾個人,許能幫幫你。”
    “不必了。她素來小氣,旁人去尋她隻怕要生氣。我還是自己去尋她的好。”
    他越發想尋到她,越是能想起她為他徒兒時的種種。還有她來大殿上救他時,見他枕著黛鳶時的那神情。
    他看見她眼中的妒火,心裏卻相當得意。
    杏笙見他目光柔和,不知道他跟他手裏的白粥究竟是生出了什麼情愫,便再不出言要幫他尋人。卻有些羨慕他尋的人,因為在他眼裏,自己不過是個旁人。
    人生在世,有人牽掛多好啊。那些別人聽厭的嘮叨,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追悔莫及的。
    而杏笙卻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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