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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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廟一婚。
    洛希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來過了,定庵麵上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每日中午都會在桌上放一副碗筷,看著碗裏的飯菜變涼失色,入夜後再收起來倒掉。
    沐泠想去定國大將軍府裏看看,可又離不開墨均,隻得跟定庵一樣坐在門前台階前幹瞪眼。
    漸漸地想明白了,洛希也許真的不想等定庵開竅了,真的就不會再來了。
    洛希一消失,整整半個月沒有一點的消息。到定庵廟裏燒香的多是城中沒有地位的富甲一方的商人的女眷,和城郊周邊的貧窮的農人。他們的消息並沒有城裏權貴來得靈通,以是定庵廟裏的人直到半個月後才知道,定國大將軍被抄了家。
    定庵撥弄著佛珠,手中一顆接著一顆,他念著經書,有節奏的敲著木魚。身後的香客或靜靜地聆聽,或是農閑十分來此處納涼聊天,或是拿著貢品往桌上一擺,上柱香,就去求簽了。
    大媽翹著一隻腳在凳子上,忙完農務後她最喜歡的就是聊聊城裏走漏的小道消息。她拍了拍旁邊閑來無事聽定庵念經,卻聽得腦袋一歪差點睡過去了貴婦人,四處打量了一下周圍人的表情,端坐起來,湊過去小聲的說:
    “誒,你知道那定國大將軍府的千金這幾日怎麼沒來嗎?”
    婦人聽得來了精神,摸了嘴角的口水,接話道:
    “誒!?這麼說來是好幾日沒見到呢……她怎麼啦?”
    “這就不知道了吧?”農婦一聽這人不知道她得到的消息,一咧嘴,露出與膚色差別巨大的白牙,興高采烈的娓娓道來:
    “她們家被抄了!”
    “而且咱們那明笙公主啊,向皇上建議,讓洛千金代替她爹駐守邊疆……”
    木魚聲一頓,繼而如常。
    “邊疆?!”婦人一變,“邊疆之事我倒略有耳聞,聽說這次是些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洛家那千金平日雖然那般作態,可她那血肉之軀哪能從那些鬼怪手中守住邊疆啊?”
    “是啊!可咱們皇上允了。”
    “這事怎麼能成?!就沒有人上奏嗎?”婦人大感吃驚,女子帶兵,如此荒謬之事竟然被允可?
    農婦一聽她的感慨,麵露喜色,終於可以盡情的顯擺自己得到的這驚人的消息了!
    “這哪能不奏一章呢?定國大將軍那三個兒子哪個不是人高馬大英俊瀟灑學富五車的?他們也覺得此事不妥,跳出來提出異議了。”
    “呼……”婦人鬆了口氣,安心了不少。
    “洛家三個兒子在大殿上抗議,除了那水靈靈的小兒子以外,都被砍頭了!”
    木魚聲止住。
    婦人聽得一身雞皮疙瘩,聽著農婦接著講:
    “那稀裏嘩啦的血濺當場,噴的血足有三尺高!”
    “還是家裏人最可憐了,兩個兒子啊,妻兒都被賣到閣裏去了……這輩子怕是沒法出來了……”
    ……
    “……定國大將軍也被關押天牢,他隻知道他家小千金要被發配邊疆,還不知道自己就剩一個兒子了……”
    ……
    “將軍夫人呢?”
    那婦人不忍聽洛家兩兒子的死狀,連忙岔開話題。
    農婦一拍手,像是忘了這一出,卻更像是特地忘了,就等婦人來提……
    “哎呀!我怎麼把這個忘了!?洛家千金才收了自家兩個兄長的屍,聽說她是自個扛回家的那一路帶著血啊……
    “可她走到家的時候,卻正巧碰上抄家的人,慌張的提著褲子,而地上的她娘啊……早就斷氣了。
    “那個衣不蔽體啊,身上都是傷啊,血淋淋的一片片。聽說是那幾個抄家的本身就不規矩,將軍夫人掙紮中打傷了抓傷了好幾個,聽說反抗的時候還打死了兩……
    “……誒……?定庵小師父……?去哪兒?”
    定庵奪門而出,已經跑遠了,圓溜溜的光腦袋終於舍得動了。
    沐泠坐在房裏,方才發生的一切她聽得一清二楚,給魔君潤完眼睛後,悠悠的不慌不忙的送走香客,到定庵屋裏收了些必需品打包成行囊。
    果不其然,定庵此去沒有多久又折返了回來,蘇沐泠料事如神般的將他的行囊往他懷中一遞。
    他腦袋的汗珠往下淌,眉頭還是緊緊皺著,杏眼裏掩飾不住地擔憂。在生死麵前他倒是覺悟的很快,直接皈依了洛希姑娘,這點覺悟蘇沐泠是很欣慰的。
    “多謝蘇施主。”
    定庵拜謝,忙拿壓箱底的寶貝禪杖上路,蘇沐泠確實是沒看見有這麼一樣金光燦燦的值錢的東西,不由得覺得定庵還是藏的很深的,這小破廟居然還有這麼一支滿冒佛光的禪杖。
    “定庵師父,保重啊!”
    定庵回頭一笑,看見這方被茂密的野草掩蓋住的小破廟,隻有被洛希踏出來的一條小徑,能夠悠悠看見廟門,和它上麵那塊棺材板做的匾額。
    他仿佛聽見當年那敲鑼打鼓吹著嗩呐的聲音,那個找不到地方哭訴的女孩把腦袋耷拉在他肩頭,啜泣不已。
    定庵輕輕一笑,執起禪杖往定庵廟那個門匾上狠狠一揮,黃土陳塵一陣飛揚,連帶著本就不結實的牆一塊塌了下去,轟然倒塌。
    “寧破十廟不毀一婚……
    如今我倒覺得毀了一樁婚能成兩樁。”
    定庵看著眼前的洋溢的塵土,毅然決心去尋洛希,毀了這一座廟,也破了他的清規,可洛希早就已經亂了他的清心。
    毀了廟也能讓沐泠和她師父住的安穩,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他圓滿了功德似的拿著禪杖,披著袈裟上路了,沿著洛希曾經走過的低矮小巷,草叢和樹林,眼裏總覺得似乎有她在身邊嬉笑的身影。
    禪杖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空靈的響著,越來越遠……
    塵埃落定後,一隻灰黑的手,猛然間破土而出,掙紮著。
    “艸……下手要不要這麼狠。”
    方才站在門前送行的沐泠悠悠的從坍塌的一片廢墟殘骸裏艱苦的爬了出來,定庵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她砸得夠嗆,才洗幹淨的道袍又是一身血。
    仙體又如何,她學的都是魔君教的給人使絆子下毒手的陰冷術法,且別說五行,治人療傷防禦的術法,她什麼也不會。隻是如今沒那麼容易死了而已。
    累癱了。沐泠步履艱難的挪到幸免的客房,隻是屋頂破了個大漏洞,她仰麵癱倒在客房的地上,看著屋頂裏藍藍的天,想著這一生過得真是煎熬啊……
    “醒過來還得補屋頂……補屋頂……嗯……屋頂……”
    沐泠嘀咕著屋頂睡去了。
    小廟被拆了之後,這周圍的人也便不從這裏經過了,寂靜得就像隻剩沐泠一個活人了一樣。
    不過沒多久就熱鬧了起來,來了許多從邊疆那兒躲過來的地仙兒。
    他們不願意靠近魔君修養的地方,卻敢與一身血汙的沐泠在門前偶爾現身說說話。
    有的地仙年輕,有的地仙已經是白發老翁,但熱心腸倒是一模一樣。
    “姑娘啊,這魔界打不天界,如今到人間來為非作歹了,我勸你啊……也趕緊逃吧!”
    “嗯嗯好好好……”
    今日又來了一個勸她走的小土地兒,沐泠雖然滿口答應著,但拖著魔君這麼招搖過市,指不定又遇上青冥派的人。
    “你要不走啊……就你這仙體指不定被魔教抓去吃了,做個十全大補湯!”
    “來抓試試,還指不定誰燉誰呢。”
    隻是她沒想到,魔教的大軍來得太快了,突破邊疆也不過數日,還沒來得急規劃一下逃離的路線就與魔教探路的騎兵打了照麵。
    就見那妖怪人形還未化全,看著她嗅了嗅,隨後露出一臉訝異,吃驚著張大了嘴:
    “啊……你!”
    “誒嘿嘿嘿……”
    乘著那妖怪因為她的尬笑還傻愣著,沐泠反手一擊陰冷的仙決丟了出去,在妖怪的腳邊炸開來,險險削去他一條腿。他定心正欲再上前,沐泠早就一溜煙跑了。
    他心中大駭,一路跑回去稟報派他出來的人。
    “報!!!”
    在闖入軍帳前,他被妖攔了下來,他對攔著他的兩個護衛喘著氣說:
    “我……我我我……嗅…見……魔君的氣息了!”
    突然軍帳中妖風頓起,一整強烈的狂風像是要把來報的小妖吸食一樣,他的身子隨著狂風卷起,被吸入帳中,然後被狠狠的摔落地上。
    “你說……他在哪兒?”
    小妖聞言抬頭,那身材玲瓏有致,翹著二郎腿,裙下掩不住的長腿曼妙的擺著誘人的姿態,不該多餘的膘一塊都沒多,不該少的肉一塊都不少的,魔界中最為魅人的妖魔正蹲坐在室中的木椅之上。
    “稟姑娘!就在那魏國都城汴京的城郊!有一姑娘身上有魔君的氣息!”
    黛鳶濃眉一皺,輕笑兩聲充滿了不屑:
    “丟下我魔界不管跑去人間浪蕩了數年……”
    “看老娘不把你五花大綁回來我就不是師父的徒弟!”
    什麼為了魔界去找仙界那女子複仇,什麼讓她魂魄四散再無歸還之日,從頭至尾就舍不得下手……
    黛鳶念頭已起,執筆一書。書罷,一支蝙蝠自墨中而起,拍打翅膀朝著人間與魔界交接的深淵而去。
    片刻之後,一股烈焰由深淵燃起,火光直衝天際,閃光讓天地一白,直叫人睜不開眼,再睜眼,一隻鳳凰從深淵躥出,沐火而行,直逼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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