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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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廟一婚。
洛希沒有反應過來自己進了哪裏,隻覺得這裏好像以前都沒來過。和尚進門後,就在櫃子裏翻找著什麼。洛希乖巧的靠著牆抱臂看他,眼神順著他的手,洛希看到了櫃子裏的一些物件,整齊疊好的衣物。還有木盒上放著的袈裟和邊上的……
薄毯。
洛希一頓,複又恢複如常,她眸色一深,繼而坐上了和尚鋪得整整齊齊床榻,翹著二郎腿,打量著周圍。一床整齊的被褥,被疊得一絲不苟,床頭還放了幾本經書,屋子裏的架粱上還有著結網的蜘蛛纏繞著它剛捕捉到的食物,屋外就是院子後菜園和井,景色不錯。
但洛希還是不由自主的偏頭看向認真找東西的定庵,她摸索著自己的下巴,生生擺出了一副等招待自己的解語花的感覺。定庵懷捧著瓶瓶罐罐,關上櫃門回身對上了她那雙危險的眼,不由得一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卻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洛希看他定在那腳步也不動一下,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他滿腦子的道德倫理佛經又在作祟了。她向來不是什麼清規加身的人,人生在世,隻求不負本心。一臉招搖挑釁的笑,眸色深沉,拍了拍床榻。
“過來。”
“……”
定庵垂下眼眸,斂了眼裏所有的情緒,但下意識的朝她邁開了步子。洛希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坐在了她的身側,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拉了過來。
將懷裏的藥一股腦傾倒在了兩人之間,取了幾瓶小心翼翼的灑在了洛希的雙臂裏側被木板刮傷的地方。
他低聲道了一句:
“謝謝。”
聲色中抑製的沙啞,低沉的聲音,讓洛希不由得醉心其中,恍恍惚惚也就忘了怎麼上完的藥,怎麼跟著他又出了他的房門,怎麼就走了,連個晚飯也忘了蹭。
一整個下午,她都愣愣的待在他的身邊,恍恍惚惚,看他在棺材板上題字。
看他猶豫不決,她盯著他的眼睛:
“定……定安寺。怎麼樣?”
他偏頭看她,她眼裏居然能看見自己的模樣,他一默,回頭便提筆寫了上去。
洛希走的仿佛喝醉了一樣,晃晃悠悠的,走的時候連草叢邊站了個人都沒注意到。定庵在廟門口一邊掃地,一邊偷偷目送她離開。
她走在夕陽的餘暉裏,影子拖得老長。
突然從草叢中走出一個身影,遮住了她。那人穿著一身仙家道服,也望著洛希走的方向,定庵打量著他的背影,然後那廝一回頭,與定庵那雙杏眼打了個照麵,他走了過來,站在廟門口,絲毫不掩飾身上讓人不適的內息,壓得定庵難受,竟然生生的嘔出了一口血。
沐泠猛的一睜眼,拿起被子把魔君一卷,藏到了床底下,起身出去,放出她周身仙氣以勢不可擋的氣壓,反將那人的內息壓了下去。
那人內息被震回,猛的退了一步,一臉錯愕的抬頭,打量眼前的女孩,她不過與洛希差不多的年歲。
“仙人?”
可他分明在廟外嗅見了妖魔的氣息,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的確是普通不過的青冥派道服……青冥!?
青冥確實在數月前走失了一個小師妹,已經大成,竟然是她。
“誰?敢傷我恩人。”
原來這和尚,救了她啊。
“鼎元派,武鳴,現任魏國國相。方才路上尋見洛家女,又聞妖氣……但仙人在此,想來是不礙事的。”
“鼎元……”沐泠收斂了氣息,無風自動的秀發也靜止了下來,緋紅的雙頰,更襯得她的嬌豔,她思考了一下鼎元這個門派,好像是個仙家大派來著,“是不礙事,你尋洛希做什麼?”
“尋…………尋她……”說到正事,他不由得扭捏了起來,半天沒說出大概來,然後看了一眼那和尚,用眼神提醒沐泠她身後還有個人。
“定庵師父不是外人,你直說就可以了。”沐泠回身扶起被武鳴氣息壓倒的定庵,他嘴角還有一抹血跡,他自己抹去了。武鳴也就不揉捏作態了,直言道:
“我欲舍去這一身修為,隻求與洛希長相廝守。”
“今日尋她是想提親來著。”
……
沐泠看看武鳴,又看看同樣呆住了的定庵,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心想著真是出大戲啊,論顏值,武鳴長得是一身風骨,沒什麼好挑剔的;定庵則是長得眉清目秀,清楚幹練。論身份,定庵是破廟小和尚,而武鳴則是名門仙派,又是魏國國相。二人皆是不可婚娶之人,但武鳴說,他欲舍去這一身修為隻求與洛希長相廝守。
她開始好奇定庵的反應,洛希本來就是個招人疼的性子,隻不過往常一直回絕了提親的人,以至於定庵一直心安理得的認為洛希在他身邊是應該的。
沐泠默默的在心裏想著:定庵師父,不是我看臉。而是他能為洛希拋卻長生,禦劍淩空。定庵你心中亦有自己的道……
但於私心,不由得有些偏向這個才剛見麵的武鳴。
定庵也該警鈴大作了吧?!若是定庵有所舉動,一絲一毫的反應,站在洛希的朋友的角度上,武鳴要是敢傷定庵一根汗毛,她把武鳴活埋了都不帶眨眼的。
於是她寄希望於定庵身上,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相互點頭微笑,好像就在這個舉動間達成了男人間的共識,緊著武鳴微笑著與沐泠一作揖,隻說讓她安心養傷,不會告訴青冥她在此處,便走了。
“定庵,你就不緊張嗎?”
沐泠跟在定庵後頭,上躥下跳的,差點沒把他晃花眼,他把水瓢一撒手,落回水缸裏,濺起水花來,“施主不想吃晚飯了?”
“……”
此話果然有威懾力,沐泠立馬就不蹦躂了……
不過聽定庵師父這麼一說,她也就不咄咄逼人的問個不停了,直到定庵做好菜,才一邊叼著青菜一邊問他:
“真的真的真的……不在意嗎?”
定庵一臉吃到肉的苦逼模樣,淡定的啃青菜:
“施主,我可是出家人。”
沐泠就再也沒問過定庵一句話了。
不知道是不是牌匾起了作用,定庵那間荒蕪的小廟裏漸漸有人來了。不是洛希,而是一些城中的百姓們,偶爾路過,前來一拜,聊表心意。
洛希一如往常的打算坦蕩蕩的躺在定庵早課的身影後舒舒暢暢的睡一覺,可見了人來人往無一不好奇的打量著堂堂洛家千金洛希這個大小姐在這破廟裏做什麼,搞得她也沒辦法想以前一樣好好的睡上一覺,隻得如同來燒香的人一樣,跪在坐墊上,把背挺得筆直,閉著眼打盹。
原先可以與定庵一同吃個午餐,到如今來吃齋飯的人也不少,把院裏不大的石桌圍了個遍。洛希找不到位置坐,也搶不到定庵身邊的位置,隻得拿著飯,灰溜溜的坐在台階上看著他們。桑禾總是會叼著饅頭坐在她身邊,聽她歎息。
這一歎就是兩個月。
香火越來越旺,人也越來越多,三姑六婆裏總有些不嫌事多的人,發現沐泠一直住在廟裏。
定庵不得已隻得說:
“蘇施主的丈夫得了重病,隻有常聽佛理才能渡他……”
聽到這句話的沐泠差點沒背過氣去,卻也默默認了定庵說的身份。
和洛希蹲在台階上默默的吃著齋飯,一邊打量著不遠處放著自家師父屍體的屋子。每每都得攔著‘不小心’闖進房裏的那些個香客,這一天的第三個香客不小心的闖了進去的時候,桑禾直接把門鎖上了。
“哎……”
沐泠與洛希同時歎了口氣,相視一笑。沐泠缺根筋的腦子是實實在在沒有發現洛希收斂的情緒。
洛希戳著手裏的大白菜不滿的嘟囔說:
“定庵再讓我坐台階吃飯……我明天可不來了。”
沐泠默默的把碗裏的飯大口的扒一口,覺得洛希又不敢對著定庵抱怨,也隻能對她說一說。
“不來還省了定庵一頓飯。”
說完咽下了最後一口白米飯,她一轉頭就看見今天的第四波人已經成功的撬開了鎖。來不及放下碗立馬帶著筷子一塊衝了過去,誓死保護師父的清白。
沐泠將屋裏的人通通轟了出來,關上房門,默默的打算著要不要搬得更遠點去的時候,卻突然聽見門外的吼聲,接著一句熟悉的聲音回複了那些怒吼,那是洛希的聲音。
她推開門去,卻見洛希正巧被扇了兩巴掌。
那兩巴掌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扇得天地為之變色,蒼穹為之一震。
洛希一愣,手捂在被扇得紅腫的雙頰上,那雙眸不服輸的瞪著眼前的兩個咄咄逼人的女子,她正欲抬手扇回去,定庵忽然出現在她身後,從她身後握住了她的手腕,讓她這一巴掌沒法打下去。
“洛施主!這是做什麼?!”
一見定庵來,扇了洛希的兩個姑娘眼裏立馬放出了亮閃閃的精光。
“定庵師父!這丫頭……她……”藍衣的姑娘頓做哭腔,“她出言不遜,辱罵奴家!”
紫衣姑娘怒氣衝衝的,慪火的罵到:
“我看她就是想亂了定庵師父清規!”
“……我亂他清規……”
洛希抽回自己的手,沒再扇回去,隻是低聲重複了她們說的話,又笑道:
“這兩月來,也不知道是誰每頓飯都坐在定庵身邊,夾菜又加飯。”
定庵麵色一沉,看了洛希一眼,可她的後腦勺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是定庵看得見的。
“你們兩厲害但是可以告訴我,日日來燒香為何總穿綾羅綢緞?還一日一換?”
“亂他清規……”
洛希癡癡一笑,看得兩個女子不由得瘮得慌。洛希毫不猶豫的上前,乘著定庵放鬆了戒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打出了兩聲嘹亮的巴掌聲。
“啪啪!”
兩姑娘被扇得鼓膜轟鳴,嘴角淌血,腦子被扇得一震。這一巴掌洛希可沒有省著力氣。
“洛希!”
定庵抓住她扇那兩姑娘的巴掌,用力一拽,她的手腕上出現了白色的印,整個人被他拽的一回身。
定庵見她臉上的紅腫愣了一下,她雙目裏沒有神,緊皺著眉頭,有一絲怒意在眼裏。
兩個姑娘都扇得懵了,也不覺得定庵此舉有何不妥。
“定庵師父生氣了?可我反手打她們又有何錯?”
定庵神思不在此處,直勾勾盯著洛希的雙頰,思考著消腫的藥膏被自己擱在哪裏了。可嘴裏也沒停下一貫的規勸:
“冤冤相報何時了……”
洛希在笑,可她的眼裏沒有笑意,洛希背對著兩個委屈的姑娘。另外一隻沒有被拽住的手突然襲向了定庵的胸口,抓住他的衣襟,反手一扯,往自己的身前一勾,她則昂頭向前,狠狠的清薄了一番。
若即若離的唇毫無任何預警和溫柔,洛希更像是狠狠的啃了一口,貝齒狠狠的磕了一下,登時把定庵從消腫的藥膏的名單裏喚了回來,一臉不可思議。
洛希離開了他,鬆開了手,定庵無所適從的窘迫被洛希看在眼裏,洛希眼裏閃過一抹痛色,然後反唇相譏:
“亂你清規又如何?我告訴你……”
“我真的真的,超喜歡……”洛希神色微凜,抬手一揩嘴唇。
“吃肉的。”
……
沐泠腦海裏還刷著洛希真是厲害啊,定庵還未從方才她那帥氣的一揩嘴唇裏超脫出來,她就在那兩個陌生女子的矚目下,非常瀟灑的離開了。
兩個女子自覺無趣的離開了,沐泠默默的挪過去,一拍定庵的肩膀,以一副長者的姿態說:
“這幾個月你晾她晾得著實有些過分了,而方才你還不向著她,約摸是生氣了。明日你再好好同她道個歉。”
定庵愣愣的點點頭,心不在焉的將洛希沒吃完的飯碗拾了回去。夜裏翻箱倒櫃的尋到了他壓箱底的膏藥,放在了床頭。
第二日。
她沒有來。
第三日。
她還是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