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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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少鋒就這樣被Pakkey收養了,平日練練拳就沒什麼事可做,Pakkey仿佛隻是個普通上班族,但日子久了刻意收斂的殺戮氣息還是顯露無遺。這夜樂少鋒已經睡下,卻聽到樓下急促的刹車聲,他知道那是Pakkey回來了,但不尋常的停車聲響讓樂少鋒不安,直覺有事,馬上走出房間下樓。
Pakkey帶著幾個兄弟走進來,雪白的上衣染上片片腥紅,血順著手臂往向下流。樂少鋒心狠狠一沉,一個箭步衝上前,著魔似地盯著衣服上刺眼的紅,聲音微顫地問:“Pakkey哥,你受咗傷?”
“唔係我嘅血,係個兄弟受咗傷。”Pakkey擺擺手,示意樂少鋒不用緊張。
樂少鋒這才看到Pakkey扶著一個受傷的人,那人掛在Pakkey身上,血肉模糊,染紅了Pakkey半側白衣。一同而來的還有個娃娃臉看不出年紀的男子。Pakkey對著那個娃娃臉男子說:“啊藍你快啲同佢止血。”
娃娃臉好似很熟悉家裏的布局,在櫃裏翻弄出一堆醫用物品戴上手套幫受傷的人處理。Pakkey輕聲對樂少鋒說:“樂仔,你翻上房先。”樂少鋒眉峰高隆,視線纏繞在白衣人身上來回遊走,仿佛在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沒事。Pakkey歎一口氣,補充道:“我真係冇事。”
樂少鋒瞥一眼旁邊的娃娃臉,雙手靈活翻飛正在幫傷者縫針,傷口像個血盤大口,慘烈地翻開,隱約可見白骨森森。雪姨在一旁遞毛巾給Pakkey拭查汙跡,好像沒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樂少鋒隻能悶悶地應了聲,上樓回房。他睜大眼睛躺在床上,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覺得在Pakkey身邊自己好似是多餘的人,明明掌心溫熱已經是那麼的熟悉,但又好似從來沒有真正靠近過。
雖然知道不是他受傷,但奪目的暗紅和那人可怖的血口在樂少鋒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真切意識到素白的背影後隱藏了什麼,淡然告訴自己什麼時候能回來是那麼的彌足珍貴。他思緒混亂,輾轉難眠,直到深夜才朦朧入睡,卻做了個冰冷的噩夢。夢裏Pakkey腰腹被長條金屬穿透,無法動彈,身體漸涼,氣息微弱,樂少鋒猛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他額頭都是冷汗,手心也是濕的,夢裏的感覺太過真實,白衣人渙散的瞳仁,滑落的手臂,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楚,野獸一樣的嘶叫,好像在哪個時空發生過,樂少鋒翻身彈起奪門而出。
下樓卻見白衣人靠在後陽台落地窗前吞雲吐霧,樂少鋒差點想衝上去抱住,極力克製著湧動的情感走到他身前。Pakkey看到少年麵色青白滿臉是汗,掐滅煙蒂拉他走到沙發前坐下。今早樂少鋒遲遲沒起,Pakkey就預感大概和昨夜的事有關,尋思著是血腥場麵嚇著少年了。樂少鋒白淨的臉上蒙著一層霧氣,眼中血絲密布,眼圈烏青,Pakkey輕撫上他的背,一下下有節奏地掃動,柔聲問:“琴晚訓唔好?”
樂少鋒沒有回答,隻是死死瞅著Pakkey,仿佛這人會從眼前消失一樣。
“嚇親你啊?”Pakkey繼續詢問。
樂少鋒點點頭,隨即又馬上用力搖頭,緊接著說:“Pakkey哥,俾我跟你!”
Pakkey疑惑地看著語無倫次又點頭又搖頭的樂少鋒,一時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我唔係驚,我都唔係咩都未見過嘅人,我想跟你,你要我做咩都得!我唔會驚噶!”樂少鋒焦急地解釋自己並沒有被昨夜的事嚇倒,令自己恐懼的並不是血腥傷痛,而是Pakkey身上的鮮紅。
樂少鋒不由自主地捉住了白衣人的手臂,雙眉緊鎖,焦炙憂慮溢滿眼底,仿佛隨時會隨著液體奔流而下。Pakkey心頭一緊,欺身上前,輕輕懷抱住了六神無主的人,拍著他的背安慰。溫熱的氣息籠罩著樂少鋒,濃鬱的煙草與檀香味道縈繞身側,他甚至能感受到白衣人胸膛有力的鼓動。樂少鋒漸漸平靜下來,他下顎擱在堅實的肩上,看到大廳佛龕前香煙繚繞,氤氳朦朧中佛像眉目低垂,仿佛俯視著相擁的二人。
好一會兒Pakkey才鬆開樂少鋒,輕聲問道:“你有冇其他想做嘅嘢?要唔要去讀翻書?我可以送你去。”
樂少鋒一聽要送自己走立刻緊張起來,他連連搖頭:“我唔係讀書嘅料,我想留係度。”
Pakkey笑著摸摸又再全身毛發豎起的小狼狗:“點會呢,你好聰明,點會唔係讀書嘅料?睇你打拳我就知道你識得分析,選擇最有利嘅策略去打。”
樂少鋒發愣,長年在天才哥哥的對比下,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不聰明的,沒想到會得到這人的稱讚。隨後又聽到對方輕柔的話語:“你想留係度,我係唔會趕你走嘅,不過你都係唔好叫我大佬,叫我Pakkey哥就得喇。”
樂少鋒還想爭取,卻看見對方向自己微微搖頭,神情不容拒絕,隻能失落地低下頭去,眼中霧色濃重,陰鬱悵然。自己是個不可靠的“未夠稱”,這人才嫌棄不想要的吧,好似在孤兒院的時候就沒人願意要自己。想到這裏樂少鋒眼角紅紅,心中酸澀,他抿著唇,暗握拳頭,小時候其實也沒有怎麼希祈被誰領養,隻是這次他希望可以真正地留在Pakkey身邊。
從被拒絕那天起,樂少鋒就沒日沒夜地練拳對打,重新找了師傅係統學習,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也天天持續,身上時時掛著淤青,大半年後身高很爭氣地抽芽了,軀體上的肌肉也變得厚實。隻是對著Pakkey像是一隻受了委屈的狼犬,低眉順目,生怕主人拋棄他。
Pakkey也察覺出他的變化,眼裏的璀璨星辰黯淡無光,一聲不吭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麼欺負他的事一樣,Pakkey不忍見他如此,準備找時間好好溝通。那天他處理完一批貨讓其他兄弟料理手尾,自己提早從附近城市趕回家,卻沒有找到人,雪姨示意後車庫。
Pakkey來到改造的私人拳場,看到少年正赤裸著上身打沙袋。在這段時間裏樂少鋒長高了很多,摸頭也不太順手了,褪掉了少年的青澀線條,軀體肌理鮮明,力量張揚,比起一年前在拳台上更像一隻矯健的黑豹了。
樂少鋒感覺到視線,看到白衣人倚在車庫大門邊看自己,淡淡的笑意浮在臉上。樂少鋒跳下拳台,來到他身邊軟糯地叫了聲:“Pakkey哥,翻嚟喇。”
Pakkey點頭回應,然後在樂少鋒麵前脫掉了上衣:“同我打翻場~”
樂少鋒看著Pakkey在自己臉前毫無顧忌地脫衣,不禁耳根發熱,眼神在他身上流連,肌肉如山巒一樣高低起伏,有力地糾葛相交,動脈鼓動跳躍,如奔騰江河。腰腹處有一塊淺咖啡色的印記,和古銅膚色極其接近,若不仔細看察覺不了。
樂少鋒發呆之時Pakkey已用布帶包好雙手,走上拳台,他整理一下也躍了上去。禮儀性的起手式後兩人就對打起來,Pakkey動作幹淨利落,收放自如,行雲流水一般。樂少鋒拳拳生風,動作開合流暢,移位準確迅速。二人在台上一來一往,少傾已是過了好幾個回合。樂少鋒眼睛越來越明亮,像是漆黑街道上點起萬千燈火,他很享受和Pakkey對打的感覺,沉淪在軀體碰撞與汗水揮灑中。而且,這也可以證明自己已經不是小朋友了。對打點到為止,兩人皆意猶未盡,Pakkey隨意抹把汗就到旁邊喝水,樂少鋒收拾一下拳台才走下去,眼尖地發覺他腰腹處那個淺色的印記在運動後變成桃紅色,在帶著薄汗潮濕的皮膚上綻放,形狀邊緣也清晰起來,像是某種花。樂少鋒沒有緣由地心跳劇烈加速,臉上潮紅發熱,覺得口幹舌燥,他接過Pakkey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
“打得幾好啊,到時我可以放心落注喇。”Pakkey眼尾藏笑,唇角鉤起,溫和地注視著汗水淋漓全身陀紅的少年。
樂少鋒一怔,隨後雙眸燃起煙火,閃耀燦爛,心中像小鹿一樣雀躍歡鬧,蹦跳著跑過草原。他知曉了對方的對自己的期待,這正是少年所盼望的有價值地留在白衣人身邊。
二人並肩坐在車庫門前,一陣清風拂過,草坪像海麵一樣蕩開了碧波粼粼,草葉芬芳在空氣中漂浮,不遠處的荷塘中朵朵花骨隨風搖擺,驚動了幾隻停靠憩息的蜻蜓。蜻蜓扇動透明輕巧的翅膀,在碩大翠綠的荷葉森林中低飛穿梭。Pakkey凝望著青青草地感歎道:“生得真係快。”
不知道說的是拔高的草還是成長了的樂少鋒。
粵普互譯
Pakkey哥,你受咗傷?——PK哥,你受傷了?
唔係我嘅血,係個兄弟受咗傷。——不是我的血,有個兄弟受傷了。
啊藍你快啲同佢止血。——啊藍你快點幫他止血。
樂仔,你翻上房先。——樂仔,你先回房間。
我真係冇事。——我真的沒事。
琴晚訓唔好?——昨夜沒睡好?
嚇親你啊?——(昨夜的事)嚇倒你了嗎?
Pakkey哥,俾我跟你!——PK哥,讓我跟你(混江湖)。
我唔係驚,我都唔係咩都未見過嘅人,我想跟你,你要我做咩都得!我唔會驚噶!——我不是害怕,我不是什麼都沒見過的人(我不是沒見過大場麵的人),我想跟你,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害怕退縮的!
你有冇其他想做嘅嘢?要唔要去讀翻書?我可以送你去。——你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要不要繼續讀書?我可以送你去。
我唔係讀書嘅料,我想留係度。——我不是讀書的料,我想留在這兒(你身邊)。
點會呢,你好聰明,點會唔係讀書嘅料?睇你打拳我就知道你識得分析對,選擇最有利嘅策略去打。——怎麼會呢,你好聰明,怎麼會不是讀書的料?看你打拳我就知道你懂得分析(對手和自己的優劣),采用最好的策略去戰鬥。
你想留係度,我係唔會趕你走嘅,不過你都係唔好叫我大佬,叫我Pakkey哥就得喇。——你想留在這兒,我不會趕你走的,不過你還是不要叫我大佬了,叫我PK哥就可以了。
Pakkey哥,翻嚟喇。——PK哥,回家啦。
同我打翻場~——和我打一場(拳)~
打得幾好啊,到時我可以放心落注喇。——(拳)打得挺好的,(以後你幫我打拳)我就可以放心下注了。
生得真係快。——長得真快(長高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