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指數一直下挫，幅度已經很大了，而且美國政府推出了一係列政策刺激經濟，於是以前做空的同事們都更加謹慎地操作。因為美元局勢不明朗，有的人已經開始轉戰黃金。因為全球避險的需求，黃金上升的勢頭十分強勁。做多黃金無疑是最穩妥的做法。趙燕建議牛牛也轉戰黃金，牛牛卻一直沒有挪動陣地——他似乎是一個固執的不會輕言放棄的人。
    雖然沒有買賣外彙，但是牛牛更加勤奮地盯盤。因為歐元兌美元的美國盤口活躍，他向公司申請改變了上班的時間，晚上盯美國盤，白天休息。
    一天中午醒來，吃一包方便麵後他決定去證券公司看看股票。在和天城大廈一路之隔的南方大廈裏有幾家知名的證券公司。他走進了大廳裏散戶最多的金河證券公司。他喜歡閱讀散戶們的表情和分析他們的心裏。大廳裏吵鬧的氣氛可以提升他看盤的感覺。事實是，很多大師級的投機手或投資家都是在人流活躍的交易大廳裏錘煉出了精湛的技術。
    毫無疑問，與世隔絕者絕對做不好投機和投資。因為投機和投資的本質是少數聰明人針對多數普通大眾和愚蠢者的營生。你必須明白很多人都在想些什麼，並且假裝和他們想法一致。
    現在隨著許多證券公司都取消了散戶交易大廳，許多有潛力的年輕人將很難錘煉出精湛的交易技術。牛牛很幸運，在即將消亡的散戶交易大廳裏錘煉出了爐火純青的交易技術。搭上最後一班車的感覺總是非常不錯。
    大盤大幅上漲，股票普漲，牛牛的股票卻還在繼續下跌，牛牛緊張地盯著盤麵，思考著要不要止損。突然有人在他的旁邊說：“後生仔，你的股票跌很多了啊。”
    濃烈的口臭味立刻籠罩了牛牛。牛牛被熏得有些想吐。他轉頭去看說話的那個人，覺得有些麵熟。好一會才想起來他是以前在香山市證券公司遇到的清潔工大叔。香山市離廣川市區一百多公裏，想不到大叔跑到廣川來了。
    “大叔好，怎麼跑到廣川市來了？”
    “這邊工資高啊。現在我在證券公司當保潔員，一個月二千一百塊。證券公司上班時間還很少。後生仔我說你的股票跌去很多了。”
    “是。但是我判斷它會上去的。”。
    “是嗎？”
    大叔提著工具去衛生間打掃衛生，半個鍾頭後再出來，牛牛的股票已經逆市漲停了。封單一百萬手。那是一個盤子四億的股票，莊家巨量封單顯得霸氣十足。牛牛的股票要回到成本線上還需要連續兩個漲停。
    “不錯啊，後生仔。你什麼價位買的？”大叔看著盤麵問。
    牛牛說出了股票的成本。
    “你是不是專業做股票的？”
    “不是。”
    “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外彙交易員。”
    “厲害。怎麼不在家用電腦炒股？”
    “我沒有電腦。”
    “以後經常來炒股嗎？”
    “有時間就來看看吧。”
    “我也想買股票，想跟你學習學習。”
    “大家一起交流提高吧。”
    牛牛把聯係方式告訴了大叔。大叔沒有手機，把電話號碼記在一張從廁所裏帶出來的草紙上。剛寫完號碼，一個大媽就氣衝衝地過來大聲地指責他到女廁所裏偷了她的手紙。
    “你的，你能叫他應你嗎？”大叔生氣地回一句，拿著洗廁所的刷子離開了。
    “他經常這樣。老不死的。”大媽指著大叔的脊梁骨對在旁邊看熱鬧的一幫老頭老太說，“以後大家都要看緊自己的東西了。老張頭帶來的饅頭也被他吃過了。你們見過他吃過中午飯了沒有？孤寒鬼！
    馬上有一個老頭附和大媽：。”有很多次我見他拿起人家的包子饅頭聞一聞又放下了。那對手上是沾著屎的呢。”
    ”我睇要報警先得。”大媽說。
    下午收盤回到宿舍，牛牛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快遞包裹。他覺得很納悶，他沒有在網上買過東西，他也想不到會有誰給他寄包裹。可是包裹上麵明明確確寫著他的名字。打開包裹，裏麵是一堆關於外彙交易的新書。
    牛牛一下子明白了。隨便翻了幾本書。有的書上寫著一些心得體會，筆跡還沒有幹透。趙燕如此用心，牛牛很感激。他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打一個電話對趙燕表示感謝，突然才想起來沒有趙燕的聯係方式。
    牛牛想下次見麵是不是主動問趙燕要電話號碼。但是很快他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曾經有同事問趙燕的電話號碼結果被無情地拒絕了。牛牛不想步那個同事的後塵，成為公司裏的笑柄。
    正如牛牛所期待的那樣，st白化連續漲停，他的賬戶很快就由虧損轉為盈利。再次在金河證券公司看到保潔員大叔的時，大叔一臉笑容地告訴他已經開了一個股票賬戶，並在大媽們的建議下買入了一千股中體鏟業。大叔的賬戶本金是一萬塊。他的錢是血汗錢，牛牛便熱心地幫他詳細研究了股票。
    中體鏟業是大型國企，專業生產農用鐵鏟和工業鏟車的鏟鬥。鏟品出口遠銷到拉美和澳州。目前中體鏟業的利潤增長十分緩慢。僅就基本麵來說，那樣的大型國企不是理想的買入對象，但是它的技術麵卻在強烈地顯示出買入的信號。如果那個股票真的是大媽們幫選的，那麼大媽們的眼力可真的不一般。
    “這個股票可以。”。
    “但是股票在跌，我虧損三百塊了。我一天的工資才九十塊。有人告訴我現在應該止損。”，大叔的臉上已經愁雲密布了。
    “不必擔心。不要割肉。大叔是哪裏人？”
    “山西二口梁市人，我姓魯叫魯糧。小時候家窮，經常吃不上飯，所以家裏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你呢？”
    “我叫何牛牛。廣西河浦的。中午我請你吃飯。”牛牛拿出五十元錢給老魯。
    老魯的愁容消散了一些，“謝謝啊。吃什麼？”
    “快餐。”
    “吃沙煲飯吧。廣川大道五牛新城旁邊的老廣記飯鋪沙煲飯三十元一份。我去買。”
    牛牛沒有去老廣記吃過飯，但是他的許多闊佬同事經常在那裏吃飯，大家都說不錯，建議他也去試試。他決定一試老廣記的味道，再拿出五十塊錢給老魯。
    “我要一分骨香菇沙煲飯。”
    “沒有排骨香菇沙煲飯。”
    “你怎麼知道沒有？你去吃過嗎？”
    “有廣告單落在馬路上。我研究過廣告上的菜譜，但是我沒有去吃過。”
    “那就來份有臘腸的吧。”
    “好的。”
    老魯拿著錢興奮地騎車去買飯。他的車簡直不能算是車。車身上由鐵元素構成的地方都生了鏽，原來的車座已經沒有了，他就用兩塊木板和一塊磚頭大小的海綿綁在車架上當車座。車的後座倒是還在，上麵綁著一個破爛的化肥袋，袋裏裝著上百個撿來的易拉罐。老魯撿易拉罐當然不是為了美化城市。
    廣川這裏的營業廳和河浦的營業廳有一個非常相似的地方，就是炒股票的老大爺老奶奶們中午收市時喜歡在營業廳裏吃午飯。一個老大爺見牛牛沒有去吃飯，好心拿一個饅頭給他，牛牛拿過饅頭表示了感謝。一個多小時後老魯的車駛進證券公司門口的貴賓車位，老魯下車提著一個白色購物袋跑進交易大廳。袋子裏裝著兩個飯盒，和一瓶紅牛。牛牛認為老魯可能是用買飯剩下的錢買了一瓶紅牛。他猜老魯應該沒喝過紅牛，打算把紅牛讓給老魯喝，
    牛牛一邊關掉顯示器，一邊問：”魯叔，怎麼這麼遲呢？”
    “我買飯回來，半路上遇到王大彪。他連續喝了幾大口紅牛，我估計他差不多喝完了。我想要那個易拉罐，所以在旁邊等。誰知最後一口那個他媽的過了很久才喝。”
    “王大彪是你的朋友？”
    “不是。是一個陌生人。我聽到他的同事喊他王大彪才知道他的名字。”
    “路人王大彪？”
    “是。”
    老魯打開飯盒，飯香立刻在營業廳裏彌散開來。很多老大爺老大娘紛紛研究飯香的來源。一些有沒有事做的人甚至開始用心地查找起來。一個老奶奶的話讓人印象深刻，她說：“誰賺錢了？吃這麼好的飯。”從老奶奶的話就可以看出這個市場有多麼殘酷。
    兩個沙煲飯都是臘腸燒鴨油菜飯。老魯捧起一盒飯，迅速吃起來。牛牛發現老魯又換了一種變態的吃飯方式。他拿筷子把每一顆飯粒夾起來蘸著鹵汁然後才放到嘴裏慢慢地品嚐。牛牛實在看不下去老魯這樣變態的吃飯方式，借口有事迅速離開了。老魯沒有和牛牛打招呼，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在沙煲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