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宿的清晨，一派繁榮，早起盥洗的男生們穿梭在走廊裏，時不時撞翻彼此手中的漱口杯、臉盆，又寒暄半句匆匆而過。
    好容易在盥洗室擠了個位子的李成偉，正對著鏡子刷牙，突然想起什麼，一嘴泡沫地問同宿舍郭得龍：“誒，咱宿舍是不是少了個人？”
    郭得龍洗著臉，從水盆裏抬起頭：“一直少啊，你現在才發現！”
    “不是，我是說咱們老大。”李成偉道。
    郭得龍擰幹淨毛巾，連頭發帶臉的抹了一把，嘟囔著：“我以為你說萬年不在宿舍過夜的小子。”
    “說正經的，你看到咱老大了嗎？”李成偉把嘴裏的泡沫和水吐了，正色道。
    “看到了，昨天還借他作業抄……”
    “昨天之後呢？”
    郭得龍仔細回憶了一番：“好像上床的時候還看到過。”
    “然後就沒了吧？”
    被洗臉的人擠了出去，郭得龍邊琢磨邊往外走，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他昨兒夜裏起夜，我被他吵醒了還跟他一起……”
    兩人匆匆回寢室，檢查了老大何傑的床位，發現衣物、鞋襪俱在，深度近視眼鏡還放在枕邊。頓時感到不妙。
    “走，去廁所找找。”郭得龍抱著最後的希望，但願老大隻是昏在哪個坑位裏了。
    李成偉嘟囔著：“我睡著時隱隱約約看到你們倆一起出去的，你回來時怎麼就沒注意老大。”
    “我以為他先回來了，誰還檢查他有沒有上床啊。”
    找到洗手間時，宿舍樓上下的人基本已經走光了，二人探頭向內，一個接一個坑位看去，顫巍巍呼喚道：“老大，老大。”
    李成偉、郭得龍對視：“沒人。”
    “不會吧，你聽說了嗎，二樓，已經丟了一個了。”
    聞言，郭得龍抱著肩膀一陣哆嗦，小步移動到了洗手間門口：“哎媽，這就有點瘮人了。老大，老大，你藏哪兒了，快應我一聲啊。”
    “你們幹嘛，不用上課？”偶爾回宿舍的韓昊飛從背後的走廊裏走過，隨口問。
    “老四！咱老大好像失蹤了。”一看見他，李成偉當即找著了主心骨，擁著韓昊飛回到寢室。
    “你看，你看，老大就這麼沒了。”
    韓昊飛冷靜地上前，翻動何傑的床鋪，外衣都堆在床角，書本文具攤放在書桌上，翻開一本扣著的書，發現了下麵的手機。
    韓昊飛拿起手機，按開鎖屏鍵。
    李成偉臉色一慘，仿佛已經看到了老大的追悼會，扯了扯韓昊飛衣角：“要不要報警？”
    “你們通知輔導員，報警的事情交給我。”韓昊飛道。
    “嗯嗯，交給你了。”
    李成偉、郭得龍聽話地小跑出了寢室，韓昊飛掏出自己電話，撥通韓靖：“韓叔，學校這邊出事了。”
    這次手頭好歹備了符紙，將何傑一根頭發燒成灰，繪製了尋人符，七折八疊，將手一揚，符紙鶴飛出男生宿舍窗口。
    韓昊飛走出宿舍樓，抬頭找了找，邁步跟上空中扇翅起伏的紙鶴，一路走去，再次到了上次痛失紙鶴的那片樹叢。空中紙鶴至此，徘徊不前，看看左右，並無異樣。韓昊飛盯著紙鶴，靜靜等著它引出何傑方位，它仿佛依舊不知道要去哪裏。
    等了五分鍾左右，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身體發膚的片許靈魄無處可歸，隻有一種解釋，生魂之息斷了！
    不遠處一群上課的學生匆匆而來，隻好張手一招，讓紙鶴飛進袖口。
    韓昊飛蹲下身，看向路麵，石子路上看不出腳印，但是路邊草叢有一點被壓過的樣子，撥開荒草，他發現了一隻拖鞋，大約是何傑的，再向內看，隻有一片樹叢。
    大黃飆完了前半場，正捧著一個茶缸子潤嗓子。
    到外係竄門的林正穎跑回來，從付小多旁邊擠過去，坐在她和李佳中間的位置：“聽說了嗎，五宿昨夜又有一人失蹤了。”
    不等二人反應過來，她便不喘氣地八卦道：“320的何傑，說起來他同寢室的還是我們熟人！”
    “誰啊？”李佳、付小多同聲問。
    “韓昊飛！”林正穎吸引注意的目的達到，繼續回到八卦，“聽說那個何傑也是半夜出去的，什麼都沒帶，這一去可就不回頭了，哎呀~太恐怖了。”
    “又是半夜？”
    付小多茫然道，冷不丁被林正穎一捅，威脅般的靠近：“你這次又看到了？！”
    付小多趕緊澄清：“沒有。”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李佳連誦兩聲佛號，“咱這學校風水可不老正的，各路神仙保佑我順利通過考試，趕緊畢業，趕緊走人。”
    付小多一抬眼，看到了遲到的某人仗著身法詭異，從大黃眼皮底下閃了進來，當即竄起身，一把抓住韓昊飛拖到了後排。
    “你幹什麼！”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今天頭頂上的黑氣格外重，付小多咽了口唾沫，盡量拉開距離，但同時又要保證悄悄話能被他聽見：“我說，你除妖師怎麼當的，在你鼻尖底下又丟一人。”
    韓昊飛盡情釋放著滾滾黑氣，同樣低聲道：“再跟你明確一次，除妖師不是警察，更不是保鏢，人類個體想去哪裏是他的自由。”但此低聲絕對不同於彼低聲，付小多聽得出，他是從牙縫裏逼出來的聲音。
    “那他要不是自願去的呢？”付小多堵槍口一般繼續追問。
    韓昊飛反問：“你怎麼證明他們不是自願去的？”
    “你等著。”
    付小多從前排座位上搬過筆記本，翻開，雙手交叉抻了抻，五指活動完，開始飛快打字。
    韓昊飛看著字符一屏屏刷過，無聊地問：“喂，你跟班呢？”
    付小多狠狠一砸鍵盤：“別提他。”
    “聽說薑家在緝拿他。”
    “薑家？”付小多記起來了，“哦，那個臉和你一樣臭的女人，他不來上課就是因為薑家嗎？”
    “倒是不至於。”韓昊飛難得壞心眼地道，“原因很多，比如認識了別的女人。”
    付小多狠狠一砸鍵盤，屏幕定格在一個網遊宣傳畫麵上：“李赫然、何傑，共同點有了，同一款網遊，《榮譽》。”
    韓昊飛凝眉看了看：“這個我知道，很多人都玩。”
    “是，很多人玩，不過他倆在失蹤前的晚上一直在做的隻有這個。你要不去查，要不等等其他失蹤的人出來了，再找共同點。”
    “別想拿我代替你失蹤的仆人。”韓昊飛起身換了個位子。
    付小多繼續砸鍵盤：“你代替不了，人醜嘴臭，脾氣好像茅房裏凍僵的屎。”
    韓昊飛默默在座位底下將一張紙揉成團，照著付小多後腦勺，狠狠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