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戒 不歸 第6章鐵口神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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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樹蔭下,一個幌子上寫著幾個大大的字“鐵口神斷”。
付懷才坐在卦攤後頭,借幌子遮擋,在手機上跟異性網友聊著不能過審的話題。自從他的頭像從吳彥祖變成小鮮肉,見網友造成的傷殘指數一路飆升,對此他本人常常自省,修行千年無進,卻在網絡時代取得了長足躍進,隻怕這百年就要白日飛升了。
“請問……”
付懷才正準備約戰下一位高手,一條人影停在了幌子後頭,“請問有人嗎?”
付懷才瞬間把手機藏起,粘著假胡子的臉肅然從幌子後探出:“哪位求卦問卜?”
李母焦慮的臉映進眼簾,付懷才微一凝神,焦慮、不安,滿眼血絲,嘴唇開裂,這是樁大買賣。
李母被端詳得發毛,半天才鎮定下來:“先生,我想問個卦,您看……?”
“好說了!”付懷才起個範兒,倒背如流地自我介紹道,“本道上清派茅山宗九十八代傳人,開壇做法、摸骨測字、算命尋人,假一賠十。”
李母忙說:“找人!先生,我,我就是找人,我孩子丟了。”
李母不安地朝不遠處瞥了一眼,付懷才順著她眼神瞄過去,一個中年男的正陰著臉站在不遠處,一口接一口地抽煙。那位應該是這位的老伴兒,並且兩口子平時顯然不信算命的,這是被事兒逼急了。付懷才掐指一算,得,就讓你們見識見識道長本事!當即精神一振,拿出十足的高人派頭,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等著客戶自己上鉤。
“我兒子今年19,下個月就滿20了,這本來一切都好好兒的,沒想到學校突然來信兒,說失蹤了,人不見了。您看,這是在他床頭找到的,是不是有人害我兒子?”李母哆哆嗦嗦拿出一個手絹,打開後發現裏頭包著紙灰,正是韓昊飛用來尋人燒剩下的打印紙。
付懷才撚起紙灰,聞了聞,又放在舌尖上一沾:“紙鶴尋人,夫人,這不是要害您孩子,是有高人也想找人。”
“那我孩子呢?我孩子呢!”李母不管那套,隻想要孩子。
“這位夫人,稍安勿躁,您既到了我這裏,就說明孩子命不該絕,這是咱的緣分,我不會坐視不理。”
付懷才高深叵測地說著,李母隻會一個勁兒點頭:“喔,那好那好。”
在他看來,這就是客戶已經麻痹的征兆,當即神清氣爽:“那您看,尋人分兩種,一,我給您測算方位,您自去尋找,這種簡單,但主要得靠親人自己使勁兒,方位對了,使的勁頭不足,也不一定能找著。二呢,孩子衣物頭發,我使一把三昧真火,將之焚成灰燼,那衣發裏的魂兒無處可待,自然會去本人那裏,它引著我,我引著你二位,自然就找到孩子所在了。”
“那當然好,您這就跟我們走吧。”李母當即扯住一角道袍袖子,恨不得把付懷才整個人拖起來。
“且慢,且慢,且慢,這位夫人您先鬆手……”付懷才覷準時機,說到正題兒上,“您看,我這上門服務,是不是得算個出台費啊。”
李母臉色一變,不遠處,李父狠狠將半截煙丟在地上,碾滅。
“跟你講迷信騙人,迷信騙人,你偏不聽,浪費時間這不是……”
付懷才看著到嘴的肥肉走遠,沮喪地收拾攤子,唉,又是一天沒開張。
突然抬起手,啪地一聲抽自己臉上:“讓你胡說!”要怪隻能怪文化變異,隔不幾年就出一批新詞兒怪詞兒,讓他這種腦子不趕趟又偏愛趕潮流的人,經常折在潮流尖端上頭。
提起潮流,付懷才突然想起剛剛撩的妹,趕緊掏出手機,嗖嗖嗖收到對方數條消息。
清純甜心:到底約不約?
清純甜心:人呢?
清純甜心:慫包,你是不是性無能?
付懷才趕緊打字發送。
晴明:我能啊!
顯示發送失敗,對方已經將他拉黑。
人財兩失,付懷才仰天長嘯:“我能啊——”
付小多托腮看著窗外,天色已晚,一天沒見那家夥還真有點兒不習慣,拿著手機猶豫幾次,終於按下了“忘寒”。所幸對麵很快接起來了。
“小多。”
“你跑哪兒去了?”付小多脫口而出,才覺得不妥,尷尬地停頓了一下,對方立即流暢地接口:“怎麼,想我了?”
“不,不是啊。找你八卦……”既然他應對如常,她也得找個話題把這事兒揭過去,可是八卦什麼呢,八卦是林正穎專長。
“噢?”那邊應和一聲,便靜靜等著。
付小多心念急轉之下,透過窗子的目光落在了對麵五宿上,“男生宿舍有學生失蹤了!”
“失蹤?”
“對,失蹤。就是咱倆上次撞見的林楠一寢室的,叫李赫然。”林正穎傳播的八卦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付小多記性很好地複述著,“據說李赫然昨兒晚上熄燈時還在,手機放在宿舍床頭,為了不影響睡覺還調成靜音,外套一件也沒少,錢包更是沒帶,所有跡象顯示他完全沒有準備出門的打算,所以說他是憑空失蹤。”
“哦,這樣……”
忘寒的聲音有點猶豫,付小多原封不動背完八卦,一時無言,兩廂沉默了片刻,有點尷尬。
“喂,說正經的,”付小多下定決心,又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
這回對麵聲音又變得輕鬆了,飛快地道:“沒有啊,你聽我聲音,多正常。”話音未落,一個女聲就著他的尾音兒爬過了線路:“對嘛,功能也很正常呢。”
這一聲千回百轉的,光聽聲音就妖媚成這樣,那人還了得?!
付小多臉一黑:“好,祝賀你聲音和功能都正常!”一下子按斷了通話,將手機遠遠丟開。
虧我還擔心他,這種沒原則的家夥,真是瞎了我的狗眼,黑了我的狼心!
忘寒拿著“嘟嘟”忙音的手機,看向身旁的殊途,人還真是個美人——按人類標準的話。隻不過殊途不是人。
她正將手掌虛攏在忘寒靈台,因此二人距離極近,外人看來,幾乎是依偎在一起,一團銀光醞在她的手掌與他的身體之間,片刻後,將銀光歸位。殊途撣了撣手:“我說的沒錯啊,你這功能正常得很。”
“人家主人誤會了好不好。”
殊途不以為意地:“那你去解釋咯。”
忘寒看了看手機:“算了。”雙臂交疊著,將身體躺進沙發座深處。
他所在是一個酒吧包間,四周以單向可視玻璃環繞,從這裏可以看到外間舞池中醉生夢死的人們。包間裏卻安靜異常,隻有他和殊途二人。
之前血月妄動了神力,加上從幻境裏找回的片許記憶一直在腦海裏翻騰,他的靈識一直不穩,才引得神族的人尋到這裏。說不得,隻好到這處清心寡欲的地界兒避一避,修身養性。
殊途看著他造出半桌的空酒瓶,嗔道:“你半點沒傷,何苦賴在我這裏不走?”
“你這兒靈力混亂,多少能替我遮掩一下。”
“你究竟得罪了哪尊了不得的大神?”殊途追問。
“沒什麼。”
“沒什麼?”她已看過了他虛耗的靈力,情知沒這麼簡單。
忘寒又道:“沒什麼,半個月後族裏祭祀,他肯定要回去的。”
“族裏拘你來了?!”殊途大驚失色,不著痕跡地向遠處挪了挪屁股:“你不回去,不好吧……”
“我要是一回,她這輩子就過去了。”忘寒歎口氣,望著修得詭異的天花板,“十世的詛咒印在命裏,生生世世拖下來,她魂裏那點靈性就都廢了,說不好,墮了魔道……”
殊途舌根發酸地道:“你隻想著為她,自己呢,若是惹得族裏再不容你,那這天地之間,真是無處可歸了。”
“不是還有你收留我嗎?喝酒!”
忘寒渾不在意,殊途也隻好聽之任之,拎起桌上一瓶酒倒入杯中,兩人舉杯一碰。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烏雲遮月,都市裏華燈依舊。
天城的繁華之中,狐仙祠便仿佛遺世獨立的犀利哥,被遺忘在繁華的角落。
在這片廢墟上的苦戰終於告一段落,驚羽腳踩一人,環視周遭趴倒一片的人,總算吐出一口惡氣,氣勢洶洶宣布道:“不管你們跟那惡棍是什麼關係,傳話給他,祭祀之日不歸,要他好看!”
薑兮支撐著站起身,精致的蕾絲襪子破成漁網,腳上鞋也不見了:“什麼惡棍?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為何與我薑家作對?!”
驚羽一愣,腦子裏好像發出嘎吱一聲,那是發現被坑時慣常有的動靜:“我管什麼薑家不薑家的什麼鬼!我找忘寒!”
“忘寒?!”薑兮腦子裏可能響起了同樣的動靜,“我們正是被他飼養的異獸引來的。”
驚羽怒極,已經不知做出什麼表情了:“你們腦子裏有屎嗎?!他引你們來肯定沒安好心啊,你們倒好,一上來就打我?我長得像壞人嗎?”
薑兮的情緒是一樣的:“像!沒有比你更像的了!”照著最近的手下屁股上就是一腳:“起來起來起來,我們走。”
不多時,滿地的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撤沒了,隻留驚羽一人,享受著一千年來從沒這麼狼狽的獨處時光。
沉澱了個把時辰,他將雙臂一展,將翼上所剩無幾的翎羽盡皆撒了出去。
一時間,無數光羽飛向四周,如同流星雨劃過夜空。
帶著他的聲音以及憤怒,傳到了那人耳中:“忘寒,祭祀日不歸,族地再不接納你。”
一枚光羽劃過夜空,在五宿上方隕落。與此同時,宿舍中某個窗口驟然一亮,綠光盈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