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寒正打得起勁，腰間驀地一震，一曲《命運》交響樂在車庫裏空蕩蕩地回響來開。是手機來電鈴聲。忘寒一邊遊刃有餘地衝出黑衣人圍攻的陣型，一邊接起電話。
    “小多？”
    “喂，你到家了嗎？”付小多的聲音輕快地傳過來。
    忘寒回腳踢飛一個黑衣人：“到了。”
    付小多問：“剛剛是有什麼人在追你嗎？”
    “沒有啊。”
    手下一時慢了，被他扭住胳膊的人近距離發出一聲慘叫：“啊！”忘寒連忙把他扔了出去，但叫聲已經順著聯通網傳到了付小多耳朵裏。
    “你那邊什麼聲音？”
    “在看電視劇。”忘寒麵不改色地一腳踢中來人喉頭，耳聽得對手嗓子眼裏嘎嘎兩聲硬是叫不出來，皺眉道，“哎呀好殘暴，男主角把人打殘了。”
    付小多道：“哦對了，你知道我們剛才看到被他爸從網吧裏拎出來的人是誰嗎？”
    忘寒十分配合地提起興致：“誰？”
    “林楠啊，我們班的林楠，大黃點名從沒點到人的那位。”
    忘寒想了想：“哦，這個名字有印象。”
    付小多得意道：“對吧，我就說眼熟，你看我記性是不是杠杠的。”
    “那是。”
    韓昊飛進門，立即到洗手間，給浴缸放上水，自己站在洗手台前反複洗手，總算覺得不算太髒了，一邊脫外衣一邊回到客廳，突然眉頭一緊，混亂而有攻擊性的靈力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韓昊飛迅速抽出一張紙符，折成紙鶴狀，單指一點，隨著一波紅光，紙鶴雙翅振開。推窗信手一揚，紙鶴便隨風而去，振翅自高層飛下，繞小區一周，與一直徘徊在附近的發光羽毛相遇，彼此盤旋對峙片刻，終於想起使命來，盤旋落至車庫。
    紙鶴飛進車庫窄窄的入口，沿著下行彎道一路向前，車庫中打鬥的一幕映入朱砂點就的兩隻圓眼。
    韓昊飛將窗留了一道縫，待紙鶴飛回，停於掌心之際，鶴身上符文一亮，一縷紅光自指尖彙入他的靈識。韓昊飛眉心一沉，匆匆出門之際，隨手將揉成一團的紙鶴丟在地上。
    “主人，我覺得當務之急，比較要緊的事情是拿你杠杠的記性，把生化、生理、高數、語文、馬政經這些要考的內容都背下來。”
    忘寒踢飛陣外圍最後一人，講著電話走出，這時，暗中一人先發出三支飛鏢偷襲，緊接著，人也竄出來，淩空翻轉著向他踢來。
    “別人如何，自有他老子去教訓。”忘寒講著電話，身子一斜，淩空倒翻，避開三支飛鏢，緊接著單手撐地，雙腳接住偷襲者的一記飛踹，再一絞一帶，將對方拋了出去。
    偷襲者憤恨地翻身而起，拉下麵具，麵容精致，兩眼泛著水光，竟是薑兮。
    看著被她們圍毆的人揚長而去，薑兮掃視滿地東倒西歪的黑衣人，發狠道：“你們這幫廢物，起來給我追。”
    追至電梯前，另一部下行的電梯剛好叮的一聲到了車庫層，韓昊飛出現在開啟的門後。
    薑兮一愣，韓昊飛抱懷盯著她，既不出來，也不開口。
    薑兮尷尬一瞬，硬著頭皮道：“早就聽說你一個人住這附近，我一直想來看看。”
    “帶這麼多人？”韓昊飛掃視著她身後一幹殘兵敗將，語氣冷硬地道，“抱歉，我家坐不下。”
    “那我……”薑兮在背後打了個手勢，自己閃身欲進電梯，卻被韓昊飛擋在門外。
    “你們回去吧。”
    薑兮伸手截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韓昊飛，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我前腳替他擔保，你後腳跑來動他，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為我好。”
    電梯門在薑兮眼前關閉。韓昊飛獨自站在電梯中，盯著上行的數字，有點無名火冒起來又被他強按了回去。
    叮的一聲，十八層，韓昊飛正要走出電梯，抬頭時一愣，原來忘寒等在電梯門口。
    沉默著要過去，被他單手攔住。
    “想不到，你對我挺好嗎。”
    “你不要誤會，我隻是看不慣世家子弟行事張揚。”韓昊飛眼皮不抬地說著，擠開他向前。
    想不到忘寒繼續跟上來，誠摯地問：“我要怎麼報答你呢？”
    韓昊飛忍無可忍，嗓門又高了：“你耳朵是裝飾嗎？我說了這事跟你沒關係！”
    忘寒挖挖耳朵，亦步亦趨地踩著韓昊飛腳後跟黏到了人家門前：“要不我們進去說，你叔每次看到我都讓我多陪你。”
    韓昊飛閃身進門，嘭的一聲將門關在他鼻尖前。忘寒盯著黑黢黢的門板歎口氣，回身之際，背後空中浮光一掠而過，羽毛再次出現。
    真是陰魂不散啊！
    泄氣地瞪它一眼，忘寒靈活地向下一蹲，五指對著門鎖，手指微動，小指鎖鏈嘩啦啦鑽進鎖眼。眼前門開一線，他身形一閃，便進了韓昊飛家中。門在背後關上，卻阻不斷那根纏人的毛，羽毛不受阻隔地穿門而過，再次找到了他。
    韓昊飛不在客廳，光羽擦著他身邊嗖嗖旋轉，似乎在確認他的氣息。忘寒從沒對韓昊飛的存在如此渴切，飛快在空中嗅了嗅，拔腿向洗手間跑去。
    洗手間裏，水霧繚繞，水溫剛好，韓昊飛正將T恤從頭頂脫下，倏地一道風過，一團東西帶起周圍氣流，越過他一頭跳進了浴缸。
    韓昊飛的視線從T恤裏掙紮出來時，隻聽嘩的一聲，水花濺入了他的眼。抹掉臉上的水，瞪著潛在自己浴缸裏的人，韓昊飛已經不知說什麼好了，薄薄的下唇有點抖，被他狠狠咬住，這一下恨不得嚐到了血腥味兒。
    忘寒抬眼盯著緊跟著進入洗手間的羽毛，豎起一根手指擺了“噓”的造型，繼續潛在水底。
    韓昊飛瞪著水麵以下略微扭曲的那張臉，手指節捏出嘎嘣一聲響，正要伸手把他薅出來，水麵上徘徊了幾圈的羽毛突然轉向，嗖地朝他而來。情知那根飛來飛去的鳥毛非同尋常，可它身上沒半點兒邪異，全然滿滿的正氣祥光，興許是過路神仙靈獸掉落，被靈力吸引來的。
    韓昊飛揮了揮手，驅它走了便是。那根鳥毛卻不知死活，繞著他嗖嗖盤旋上了，終於轉得他不耐煩，管你什麼靈獸尾巴尖兒祥瑞頭上翎，韓昊飛從掛在旁邊的外衣口袋裏摸出一張符紙，隨手打去，符紙倏忽燃起，正中空中羽毛。
    羽毛被燒了一下，瘋狂打轉，逃出了洗手間，繼而衝出韓宅，屁滾尿流而去。
    韓昊飛冷笑一聲，眼睜睜盯著忘寒鑽出水麵，胳膊肘架在他家浴缸邊兒上，托腮道：“好巧。”
    韓昊飛嘴唇又抑製不住抖了兩下。
    “你剛剛沒關門，我進來告訴你一聲。”忘寒麵不改色地說著，在浴缸裏翻了個身，抬腿擊出一片水花，“咦，你家浴池真舒服，說起來我還從沒在現代浴缸裏泡過澡，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滾！！！！！！！”
    相比學霸韓昊飛的輕鬆日常，207三位學渣沉浸在小長假後、交作業前的一寸光陰一寸金中，可謂水深火熱。這麼說可能對持續兩個小時清洗浴缸沒抬過頭的韓昊飛不太公允，但暫且拋下他不提，付小多、林正穎、李佳可是一人一盞應急燈，奮筆疾書到了深夜。
    她們三個不睡，藍婧兒也睡不著，或許隻是單純地想看她們的狼狽相，她將床帳撩起一半放下一半，自己半倚在枕頭上，對著跨置在床上的筆記本桌，看似悠閑地敲打鍵盤。
    林正穎寫到高三時落下的頸椎病複發，嘴裏兀自不消停地叨逼叨：“明天林教授的最愛——解剖圖，章師太的調研表，大黃要的5000字論文，5000字！我一個字兒都沒寫！這麼多作業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早知道不玩那麼多天了。”
    “早知道，早知道，早讓你回來你不聽，”李佳也想哭，“現在焦頭爛額你哭啊，我還想哭嘞。”
    兩人相視歎息，李佳繼續埋頭寫作業。
    林正穎仰頭緩解著頸部的不適：“什麼叫欲罷不能，你不懂，你們都不懂，你們沒有生活經曆。”
    付小多舉手道：“我懂，好吃到停不下來。”
    “錯！海邊別墅，沙灘燒烤，韓昊飛、Danny各有千秋的肉體，你讓我怎麼忍心、怎麼可能拋下他們兩個，回來麵對這個——”舉起剛畫了一半的胃腸道解剖圖，林正穎對著付小多聲色俱厲，“這才叫欲罷不能！”
    “這就是花癡和吃貨的區別。”藍婧兒冷不丁點評了一句。
    林正穎火力一轉，衝上鋪嚷嚷：“藍婧兒，你個叛徒，把你作業交出來我寬恕你。”
    “我沒關係啊，”藍婧兒漫不經心地，“抄我的隻怕老師不會寬恕你。”
    李佳拽一把林正穎：“你瘋了，她每次都被當作標杆當堂念。”
    “啊啊啊啊！腦缺血了，必須讓我媽燉鍋烏雞湯給我補補。”林正穎瘋著瘋著就撥通了她媽電話：“喂，媽媽咪哦，我是你的小可憐……想喝！正想喝呢！你真是我親媽，我還沒說話你就知道我要什麼……”
    在室友的撒嬌聲中，付小多揉著酸痛的脖子，推門而出。或許是隻想活動下筋骨，或許也跟她從沒經曆過的撒嬌有關，付小多在走廊裏慢慢散著步，不經意間看向窗外時，一道綠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綠光是從對麵男生五宿的某個窗口冒出的，付小多愣了一下，待凝神看去，綠光已經消失了，窗子內一片漆黑。
    完了，付小多心說，畫大腸把我視神經畫出毛病了。
    對麵的五宿之中，宿管大爺正在走廊巡視，突然發現後門開闔一下。
    一個穿睡衣的人影兒，直視前方，目光呆滯，一步一步，自後門而出。大爺的手電筒光追著人影射了出來：“喂，誰啊，這麼晚了幹嘛去？”
    那人直挺挺走遠，大爺探出頭“喂喂”叫了兩聲，也沒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