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赤裸的雙腿看上去，來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她身材姣好，隻穿了一件蓋過大腿的長T恤，長發隨意披散在背後，漫步在曬珠的老蚌之間，如水的月光灑下來，令她的臉發出勝似珍珠的光澤。
    少女穿過老蚌，徑直走到礁石前，指了指忘寒、付小多，示意二人跟她走。
    付小多拉了拉身邊人，用自以為很低的聲音問：“是人是鬼？”
    “噓！”少女回過頭，很凶地瞪了她一眼。
    忘寒按了按付小多頭頂，拉起她跟隨少女一路走著，直到遠離老蚌曬珠的沙灘，前方少女才回過頭，一臉怒意未消散，幹巴巴地問：“你們是來度假的遊客？”
    付小多點頭：“嗯，你是……”
    “真是見多了你們這些人！”小女孩芳齡不高，態度倒是很高，恨不得點著付小多鼻尖教訓，“跟你們講清楚，那邊是私人養殖場，蚌類敏感，你們離這麼近會嚇到他們。”
    “我們隻是看看，沒出聲……”
    “你的存在就是打擾。”
    付小多剛想解釋，就被對方搶白，癟癟嘴，扯了扯忘寒。
    後者當即開啟交際花模式：“這位姑娘，我們不知道是你的地盤，無意闖入，別見怪。”
    果不其然，少女趾高氣昂的臉上露出一點好看的顏色：“看你態度好，原諒你。”
    “你是看他顏好吧。”付小多嘟囔道。
    少女白她一眼，繼續對著忘寒：“你們住哪兒？”
    忘寒朝遠處別墅指了指：“那邊那棟海景別墅。”
    付小多突然從少女臉上發現一抹詭異的笑，不由得問：“怎麼了？那個別墅有問題？”
    “我勸你別住，你會聽嗎？”脾氣不太好的女孩子說完這句轉頭就走。
    付小多連忙追上：“誒，你把話說清楚，怎麼有問題了？”
    少女無動於衷地向前，黑發長腿的背影在付小多視線裏越走越遠，猛地一個回身，惡作劇般地盯過來，口中吐出兩個字：“鬧鬼。”
    付小多的好心情被奇怪少女破壞個大半，與忘寒彼此沉默地往回走，離別墅尚有幾百米，隻聽一聲尖叫聲響徹夜空。
    付小多看了眼忘寒，急忙向前跑，推開別墅大門便叫：“藍婧兒，李佳！你們在哪兒？”
    三人嘰裏咕嚕從二樓跑下。
    李佳一頭撞過來，瑟瑟地抱住她：“你們可算回來了，鬧鬼了，這裏鬧鬼了！”
    付小多鬆口氣：“鬧鬼沒什麼，你們沒事就好。”
    “沒什麼？！”譚哲緊隨李佳之後，要不是看到後麵忘寒的臉色，也恨不得一頭撲進付小多懷裏的樣子，“不是女俠，你仔細想想，超自然現象誒，怎麼會沒什麼？你看那個球，它又一次自己跑到樓上去了，是又一次！它不顧地心引力的嘛，違背物理學常識啊，多嚇人你說這……”
    付小多打斷道：“世上沒有鬼的，你也說過人死燈滅，哪有什麼鬼？”
    “我是說過……”譚哲想起來，這話是他在常笑顏跳樓前勸他的……不對啊，他突然反應過來，“誒，你怎麼知道我說過？”
    付小多吐了吐舌頭：“別管了，總之，有我……主要是Danny在，即便有鬼，它也不敢再出來嚇人了，大家洗洗睡吧，明天還要去沙灘曬日光浴。”
    可能是因為她這枚女漢子在，陽氣旺一些，隨便勸了幾句，眾人平靜下來，回到客廳，抱團的兔子般擠在沙發上。
    忘寒向桌上的紙筆白蠟掃了一眼：“你們在扶乩？”
    譚哲被排擠在沙發角，整張臉皺著道：“還沒玩兒呢，鬼就出來了。”
    藍婧兒興致依舊高昂：“既然你們回來，人齊了，我們玩一下再睡吧。”
    李佳無力地：“藍婧兒你心髒什麼做的啊。”
    藍婧兒死拖活拽地拉起她：“小多都說了，有Danny在不怕的。”
    譚哲當即也站起身，硬氣道：“什麼叫有Danny在不怕，哥也在好吧，玩就玩，誰怕誰，把燈都關上。”
    付小多勸：“No作Nodie啊各位。”
    李佳也道：“反正我打死不玩，要玩你們玩。”
    藍婧兒扔下李佳，轉而去攻略付小多：“滿足我一下，小多。”
    “不要啦好困。”
    藍婧兒繼續磨她：“先搞清這裏到底有沒有鬼再睡，不才睡得踏實嗎？你們現在去睡，它又出來拍球，你說惡不惡心？”
    付小多不為所動，李佳竟被這鬼畜理由說動了：“這麼一說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轉而也去拽付小多：“小多，有你在我安心。”
    付小多無奈地被她倆拖上戰場，譚哲禁不得藍婧兒一個眼神，當即也顧不上死，擼起袖子就是幹。
    忘寒半躺在沙發裏：“你們玩，我幫你們盯著，有鬼打他。”
    譚哲道：“那你可得盯住了。”
    付小多四人圍桌而坐，四枚蠟燭點燃，分別立在四人之間。
    藍婧兒執筆：“來吧，都抓住我的手。”
    譚哲珍惜大好機會，一把將她小手抓在手中，李佳、付小多也分別握住。
    “開始了哦，閉眼。”無機質般的聲音慢慢道來，“前世隨前世，我請前世來，來了畫個圈……”
    看著幾人幼稚的遊戲，忘寒忍不住一笑，抬眼向樓上望去，目光好像穿透天花，看到了什麼。
    別墅外，一陣急刹車聲中，韓昊飛推門而下，反手甩上車門。站在前院抬頭打量過去，別墅輪廓與照片上一模一樣，走出幾步，他看到矮牆後停著忘寒的車。
    是這裏了。
    韓昊飛暗道：“帶大家來這種鬼地方，要是這次再有事，我也保不了你。”
    被心裏的焦急逼促著，他快步走過沙灘，接近大廳落地窗，透過落地窗，隻見大廳中四枚白燭幽幽燃著，幾人拿著一杆筆畫來畫去。
    韓昊飛真心忍不住要爆粗口了：這些人，他們是瘋了嗎！
    正要抬手敲窗，突然發現他立身的沙地上有其他腳印，新鮮的。
    韓昊飛蹲下查看，手指撫摸過砂石，若有所思。片刻，他繞過別墅，找到一處地方，身形一矮，再突然向上一竄，矯健如同獵豹般嗖地上了二樓，在房簷上輕輕一勾，無聲無息進入了別墅露台。
    經過簷下吊著的銅鈴之際，抬手在鈴鐺外壁略一磨蹭，熟悉的手感讓他微微放下心。
    別墅大廳正中的桌麵上，筆在四人中間緩緩移動，紙上留下一個完美的圓形筆跡。
    藍婧兒嘴角露出一抹鬼氣森森的微笑。
    李佳緊張得聲音直抖：“來了嗎？來了嗎？”
    藍婧兒看了看四周，鄭重其事道：“來了。誰先問？”
    “問，問……”譚哲結巴了一下，“問他這裏有沒有鬼。”
    付小多插嘴：“廢話不是，筆仙自己就是了。”
    “筆仙筆仙，請問你——”藍婧兒開口問，“付小多喜歡的人在不在這裏？”
    “喂，你亂問什麼！”付小多險些跳起來，被兩邊人死死拽住才沒鬆手。
    “噓，筆仙回答了。”隨著藍婧兒的聲音，筆尖慢慢移動，在四人眼前畫了一個圓。
    付小多呆然問：“這是什麼意思？”
    藍婧兒解釋：“肯定才會畫圓。”
    付小多心頭一撞，臉在燭火炙烤下微微發熱，卻不敢看向忘寒，怒道：“是不是你們誰在搗鬼！”
    李佳內心也頗感驚異，誠實地說：“我跟著筆走的。”
    譚哲道：“我跟著藍婧兒走的。”
    藍婧兒調皮地眨眨眼：“別著急，再問一個就知道是不是搗鬼了，筆仙筆仙，請問你……”
    付小多搶道：“藍婧兒是不是在搗鬼？”
    藍婧兒抬眼看向付小多，幾人手下的筆尖開始慢慢移動，又畫了一個圓。
    付小多嘁了一聲，暗暗鬆口氣：“這怎麼算？”
    “不算，進入正題。”藍婧兒淡定道，“筆仙筆仙，請問你，這個別墅裏，除了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什麼？”
    筆尖一抖，開始慢慢動起來，再次畫出一個圓。
    四人抬頭，對視。
    付小多終於忍不住向忘寒方向掃了一眼，除了朏朏、白澤，隻有他是“除了人之外的什麼”吧，當即搶著問：“筆仙筆仙，他是什麼？”
    筆再次動起來，這次四人同時感到，它的路線變了。連沙發上的忘寒也忍不住起身，朝這邊看來，隻見筆尖在紙上慢慢畫出一撇，接著再動，一豎，接著橫折，再一橫。
    “筆仙在寫字！”李佳低聲驚呼道，餘人皆沒回應，所有目光緊緊盯著中央那個正在成型的字。寫到“白”字隻缺下麵一橫之時，忘寒勾了勾小指，落地窗突然開了，一陣風跟著吹了進來，桌上四支蠟燭全滅。
    付小多察覺到他在搗鬼，朝旁邊瞪了一眼：“關窗！”
    忘寒背對眾人關窗之際，付小多轉回頭，正待看向筆下的字，眼一花，突然覺得對麵多了什麼，抬頭看去，一條人影直挺挺站在藍婧兒、李佳之間。
    付小多猛地拋下筆站了起來。
    其他三人先是大驚失色地瞪向她，接著，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圍著桌子的人，從四個，變成了五個。
    氣氛一時緊繃到了極點。
    付小多反應最快，抓起蠟燭朝黑影丟過去，同時大吼一聲：“打他！！！”
    蠟燭旋轉著朝目標而去，藍婧兒同時掄圓了一巴掌扇過去，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條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影突然向下一沉。
    “啊——”
    李佳、譚哲疊聲慘叫，叫聲猙獰而悠長地在別墅內回蕩之際，兩人便如撞籠的麻雀般四下亂逃。
    這當頭，整個大廳刷然雪亮，原來是忘寒把所有照明打開了：“都別跑了，人生地不熟，當心撞傷。”
    李佳、譚哲抖得說不出話。
    付小多站在原地，指著前一刻人影還在的地方：“人呢？”
    藍婧兒道：“我打中他了。”
    付小多也有點虛了：“可人呢？！”
    與此同時，一聲刺耳的尖叫自頭頂爆發。
    忘寒指了指天花：“樓上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