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一道身影從始至終站在暗處，對路邊攤發生的一切，不動聲色地旁觀。在某一刻，戴著四枚戒指的右手驟然握緊，那即將打破在付小多頭頂的啤酒瓶，隨著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銀光憑空炸開。
    與此同時，李科突然放聲慘叫。
    夜還不算太深，路邊過往的人都在看他們，叫聲太慘，連被圍毆的付小多也呆然看向李科。
    徐京被這一聲驚得眉頭一跳，顯然沒注意到酒瓶並沒有碎在它該碎的地方，轉頭喝問：“你發什麼瘋？！”
    “有東西咬我！有東西咬了我！”李科疊聲慘叫著，驚恐地看向腳下，眾人跟著他的視線看去，什麼也沒有。
    “啊——”李科折起腿抱在懷中，痛不欲生。
    桎梏一鬆，付小多連忙抬手摸了摸頭，驚喜地發現沒有受傷，一把推開宋連順，撒腿就跑。
    徐京掰開李科的手，他腿上什麼也沒有，轉頭卻發現付小多跑了。
    “還不追？！”
    宋連順拔腿要追，被一道不緊不慢踱出街角的身影攔住。
    付小多逃過街巷，猛地轉過一道彎，迎麵撞上一人。她正處於腎上腺素激增的亢奮狀態，當即一拳打上去，拳頭被對方捏在手裏，付小多轉身另一手肘猛向後撞，又被避開，身後的人順勢按住她。
    一個熟悉的聲音湊到她耳邊：“你是不是瘋？”
    付小多愣了愣，聽清那句問候的同時鬆了一口氣，一頭昏睡過去。
    “你……”韓昊飛還想說什麼，對方卻沒給他機會，他隻是想回家，抄了一條小路，劇情卻莫名其妙急轉直下，這瘋丫頭迎麵衝來，兩招過後，變成了他拎著醉得軟了吧唧的昏丫頭的現狀。
    對此，韓昊飛第一反應是向旁邊一丟，撣撣手走人，並且他的身體已經先於大腦這麼做了，零點一秒過後，他發現自己竟沒丟出手，反而將人往回一拽，順勢甩在了背上。
    瘋病傳染嗎？這個想法在韓昊飛大腦裏驚悚地回蕩之際。付小多的頭已經從後方垂過來，在他的肩窩裏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她渾身上下的酒氣順著一滴淌下發梢的啤酒，統統鑽進韓昊飛的鼻孔，讓他嫌惡地別過頭。
    “一個女人喝酒喝到醉，真是……不檢點！”
    韓昊飛訓斥一聲，將付小多背到了主道上，看著來往車輛，躊躇著該把人往哪兒送。就這麼背回宿舍，用不了一夜南又開就該傳遍了，他可不想背負這種名聲上的損失。
    這會兒主道上已經不見了剛剛打群架的混亂，唯有路邊攤的桌子還翻在地上。一道身影依舊站在暗處，不動聲色地向街邊二人望來。
    韓昊飛停了片刻，自語般地：“跟班不在，你一個人在喝酒？哦，難怪，你已經開始不信任他了。”
    拿定主意，他伸手攔下出租，將付小多塞進後座，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暗處的目光一直跟著出租開遠，Danny歎口氣，伸出自己戴著四隻戒指的手，拿到眼前反複看了看。他明白，自己與人類之間，始終是存在界限的，即便幫了她，對方未必會感激，當然，他也並不想用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換取對方的感激。
    付小多在出租車後座，四肢並用，死死抱住韓昊飛，睡得香甜。
    韓昊飛不斷推開她：“鬆開你，鬆開！”
    出租駛到小區門前，韓昊飛道：“就是這裏，前麵停車謝謝。”
    司機將車停在路邊，韓昊飛使勁掙脫付小多，付了車錢，下車，蹲下身背起她，走向小區。
    背著她等電梯時，樓門開了，鄰居張阿姨剛跳完夜場回來，鼻腔裏哼著倍兒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鳳凰傳奇的活力。韓昊飛向來疏於鄰裏關係建設，並不清楚對方姓甚名誰住在幾樓，甚至住不住這棟樓。
    對方卻對他了若指掌：“這不是跟你叔叔住的那個小韓嗎，你叔不在啊，這是帶了女朋友回來？”
    韓昊飛冷漠地向旁邊挪了一步。
    張阿姨上下打量著二人：“喲，還不好意思了？沒事，阿姨不會告訴你叔！”
    韓昊飛依舊沒吭聲，他背上的付小多卻突如其來地：“你胡說八道！我不是烏鴉，不是！！！”
    張阿姨嚇得粉底都掉了，再看韓昊飛，還是麵無表情。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張阿姨先一步邁進去，心存善念地：“十八層對吧，幫你按。”
    韓昊飛衣袋裏的手機提示音連響兩聲，他垂下眼睫，瞥了一記，餘光裏，張阿姨滿臉都是戲地盯著他。
    電梯上行過程中，韓昊飛近乎艱難地維持著麵無表情，終於，電梯停在十八層，韓昊飛前腳邁出電梯，後麵張阿姨立即舉起手機對著背影拍照，繼而低頭狂按手機。
    電梯再次停下，張阿姨還沉浸在鄰居群的八卦傳播中無法自拔。門開，Danny出現在門口，張阿姨一愣，才發現自己一直忘了按樓層，電梯回到了一層。
    “阿姨好，這麼晚出去？”Danny禮貌地等在電梯外。
    張阿姨：“沒，沒，正要上去，哈哈，哈哈哈哈。”
    “哦。”Danny進入電梯，按下18層，沒再關注滿臉跑眉毛的張阿姨。
    十八層的走廊裏，Danny回頭，向對門凝望片刻。
    那扇門內，韓昊飛將付小多扔在沙發上，憋住一口氣，替她脫掉鞋子。繼而衝進洗手間，瘋狂洗手洗臉。等他走出洗手間時，發現付小多已經掉到了地上，本想裝作沒看見忙自己的，又覺得對不起良心，韓昊飛走出幾步，終於停下，仰天長歎一口氣，回身把她抱回沙發。
    韓昊飛轉身要再去洗手，付小多一個翻身，又掉在了地上。
    韓昊飛抓住自己頭發，仰頭，無聲地質問著蒼天，片刻後，抱起付小多，將她放到了臥室床上。
    這下，付小多心滿意足了，閉著眼，自己拉起床腳被子，把自己裹好，安心睡了。
    “你是故意的嗎！”韓昊飛怒視著她，半晌，竟然忘了洗手，坐在桌前，拿出手機，微信上是“薑兮”發來的語音。
    “收文件，你要查的女人。”
    韓昊飛打開電腦，將文件傳到筆記本上，點開。付小多的照片出現在顯示器上，她有著一張與平時不同的精明臉孔。
    越過顯示器上精明的付小多，韓昊飛看了看床上睡得像個傻瓜的付小多。
    照片下是文字簡曆，韓昊飛快速地一行行閱過。
    “付小多不是真名，她叫付不遇，爺爺付懷才是後街上有名的術士，自稱茅山宗傳人，其實就是江湖騙子，付不遇就是這個老騙子一手帶大的。”
    韓昊飛拖動文件，看到了付懷才戴墨鏡、露出紋身的照片。正直的校草皺著眉，再次看向熟睡中的付小多，摸向隨手扔在桌上的手機，揣進褲子口袋。
    入夜，小小的兩室一廳一片靜謐。
    付小多安睡的臥室窗外，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掃而過，緊接著朏朏探頭探腦地直接鑽過玻璃窗，眯著寶石般的眼兒打量室內，確認床上隻有一人時，發出了滿意的嗚嘰嗚嘰。
    躺在客廳的韓昊飛突然睜開眼，輕手輕腳推開臥室門，隔一道門縫看去，發現了扒十八樓窗口的朏朏。韓昊飛眼神一戾，正要推門而入，繼而仿佛被對方眼裏的溫存感化，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慢慢放鬆，轉身回到客廳。
    平安無事的一夜過去，日出時分，韓昊飛從洗手間走出，盤膝坐在大廳窗前的地板上，呼吸吐納。
    陽光很快爬過客廳地麵，在滿室的明媚中，臥室的門縫毫無聲息地變大了一點，付小多的一隻眼出現在門縫中間，向外打量，猛地發現了盤膝而坐的韓昊飛。
    額，滴，那，個，創世神，啊~~~
    付小多離開門縫，瞪大眼，眼珠轉了轉。扒著門縫再看，發現韓昊飛並沒有動靜，甚至眼也沒睜，再打量地形，於沙發角發現了自己的鞋。
    付小多鼓起勇氣，踮腳走出，至沙發角時，韓昊飛突然動了，雙手一上一下，抱元守一。
    付小多嚇得立即跪趴，俯身沙發後，偷偷向外看時，發現韓昊飛身上隱隱有光。付小多用口型說著“妖孽啊”，四肢並用快速朝大門爬去。
    曆經千難萬險到了門前，付小多拎著鞋正要爬出大門，屁滾尿流絕塵而去，這個時候，門，在她眼前開了，韓靖穿著製服的雙腿出現在她鼻尖前。
    付小多抬頭，和正往下看的韓靖麵麵相覷。
    付小多：“……”我去凹凸小超人泥瑪神獸大妖魔！
    韓靖：“……”鄰裏群聊裏的爆料竟然是真的！
    付小多假借整理發型，用指甲尖狠狠摳了幾記腦殼，硬挖出一句問候：“叔叔早！”
    韓靖道：“早。”
    付小多指了指背後：“我有事先走，有任何疑問您都問他。”緊接著不等韓靖反應過來，一腦袋撞開對方，奪門而逃。
    韓靖驚悚地看著付小多邊穿鞋邊跑遠，收回目光，長出一口氣。
    端坐客廳，沐浴在初升陽光中的韓昊飛，依舊一動不動。
    “你氣息不穩，根本沒入定。”韓靖一針見血地指出，“別裝了，快起來跟叔分享一下喜悅。”
    打坐的韓昊飛一口老血咽回腹中。
    “四肢靈活，反應又快。眼光不錯啊小子。”眨眼間韓靖已經貼到身邊，一掌又把韓昊飛的老血拍上喉頭，緊接著，眉飛色舞地對著已走火入魔的某人，“快說說，說說嘛，說說嘛，說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