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聖一路被學生簇擁著走到雕塑下，停了停，安撫眾人：“大家不要激動，同學們，同學們，請肅靜，聽我說。”
    大家屏息，靜待聖子發言。
    “我知道最近學校裏惡性襲擊屢發，嚴重影響了各位同窗讀書向善的心境。各位渴望本人開壇祭禮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開壇既要地利，更講求天時，最近的吉日九月初一，就是陽曆10月20，我們不見不散，好不好？”
    主教學樓裏掌聲雷動，不遠處尾隨的付小多堵了堵耳朵，皺眉。
    等那波掌聲過去再鬆開耳朵，隻聽徐子聖道：“祭禮之前，隻盼能以聖子符微薄之力守護各位平安。”
    張蕾應景兒地拿出聖子符：“聖子以神力加持符文，耗盡心血，慈悲無價，大家自願購買。”
    付小多：“……”
    大眾的智商顯然不在同一檔次上，當即圍觀信徒都恨不得掏空自己身上財物換一張聖子符。
    “我要一張！”
    “我要十張！”
    “我都要了！”
    喊出最後一句的是裘帥帥，他倒不蠢，純是為了囤貨倒賣。
    “我去這些缺心眼的……”付小多擼起袖子就要上前，被Danny拉住。
    “你無憑無據，想讓這些狂熱信徒聽你的？”
    淡淡一聲讓付小多心裏的火涼下半截：“那怎麼辦？”
    Danny晃了晃五根手指。
    韓昊飛同時說：“五天，他必然會有動作。”
    Danny朝他一笑，似是對心有靈犀的嘉獎，韓昊飛正要作出表示，猛地醒悟不該與他為伍，憤然別開頭。
    付小多心裏道了聲傲嬌，嘴上問：“地點呢？”
    “符陣沒有完成，因為有一個受害者還沒被打破頭。”Danny遙指了一下人群中搶符搶得最瘋狂的某人。
    付小多恍然大悟。
    “既然跟你們沒關係，就別亂摻和，我有我的解決方式。”韓昊飛冰冷冷留下一句話，轉身而去。
    “你這人，得了線索就翻臉……”付小多難以置信地盯著他背影，“虧不虧心啊韓昊飛！”
    當日Danny顛顛兒跟著付小多混了一天，圖書館、體育館、網咖、食堂，付小多難得拔毛請他吃了頓飯，三食堂的標配一葷兩素挑出葷，Danny感動得，要不是付小多極力阻攔差點兒就以身相許。
    月上柳梢，兩人如同初戀的萌新，並肩徘徊在桃花路上，把一條小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終於Danny抬頭看了看月色道：“差不多了。”
    付小多當即撥通裘帥帥電話：“喂，帥師兄，有個好消息，聯誼差個男生……你問女生？自然有我們宿舍的藍婧兒了。你要來就抓緊，西桃花路，過時不候。”
    付小多掛斷電話：“搞定。”
    Danny懷抱朏朏，一把一把順著毛，笑道：“主人你真狡猾。”
    付小多出手如電，一把抓住朏朏尾巴：“接下來看你的了，去吧比卡丘！”
    朏朏在“嗚嘰~~~~”的一聲慘叫中，被付小多抓著尾巴向遠處一丟，撒開四爪跳進草叢，開啟隱身模式。
    不多時，裘帥帥西裝革履的身影出現在桃花路盡頭。
    整條桃花路無人，月色灑過林蔭，稀稀疏疏地落在碎石路麵上。
    裘帥帥左右看看：“咦，人呢？這付小多，滿肚子壞水，該不會在耍我？”
    他放慢腳步，拿出手機，正要按回撥。
    裘帥帥站在路燈側下方，正對著自己的影子，猛地，一道獸影從他頭頂一躍而過，裘帥帥一驚，抬頭看去。
    影子投入路旁樹叢，又突然躍出，跳入另一邊樹叢。
    “我靠還來？！”裘帥帥慌亂地看著左右，“不要來找我啊，不要再來找我……糟了，這次沒有人掉錢包了，怎麼辦怎麼辦……”
    朏朏的影子突然出現在裘帥帥頭頂，在路燈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變大。
    “唉呀媽呀，聖子救命！”裘帥帥慘叫著，抖著手探入褲袋，摸出一張賣剩下的聖子符，緊接著摸到了自己錢包，神色一動。
    “錢包！對了，我帶錢包了，錢，錢，我有錢……”裘帥帥念叨著將錢包舉過頭頂，“放過我吧，錢都給你！都是你的！”
    錢包被一隻手奪走，裘帥帥嚇得大喊一聲。
    一個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你不是說用聖子符逼退了怪獸，為什麼舉著錢包？”
    “唉呀我的媽誒……”裘帥帥聞聲看去，付小多正將他的錢包一拋一接地玩在手中，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原來是你個倒黴孩子，嚇死哥了，快還回來。”
    付小多拿著錢包躲開他：“你那天到底是怎麼從怪獸嘴裏逃脫的，嗯？老實交代！”
    “你問那個幹什麼，喂，你不是說聯誼嗎？”裘帥帥終於察覺到不對。
    Danny從另一邊走上前，將頭發一甩：“師兄，聯誼有我了，你還去嗎？”
    “你們聯合起來耍我是不是！”裘帥帥泄氣道，“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錢包不還你了喲。”付小多說。
    裘帥帥搶了幾次沒搶到，氣急敗壞：“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好說了，原原本本把你那天遇到的告訴我們。”
    “唉，我算是遇到克星了。”
    裘帥帥歎息一聲，將當夜經過一五一十重新講了一遍，這次Danny在，他每每有了誇張、修飾、掩蓋自己窩囊的苗頭，都會被及時指出並糾正。
    故事是從裘帥帥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錢包開始轉折的，當時，他飛奔幾步，蹲下，躲過了頭頂獸影的一咬，緊接著獸影再次飛躍而起，巨口朝裘帥帥二度張開。
    這時，裘帥帥突然發現異樣，抬頭一看，嚇得癱坐在地上，腿軟人慫，站都站不起來了。
    頭頂獸影一寸寸逼近。
    裘帥帥慌不擇路饑不擇食，有什麼抓什麼擋在頭上，而這個時候被他高舉過頭的並非什麼聖子符，而是剛從路邊撿來的錢包。
    “神靈莫怪神靈莫怪，我我我，我這人沒做過大惡，就是貪點兒小便宜，貪小便宜……”頭頂近在咫尺處響起一聲咆哮。
    裘帥帥緊閉雙眼跟著尖叫：“啊別吃我！！！錢都孝敬您老，都給您！”
    沒料到獸影竟這樣放過了他。
    周圍突然陷入安靜。
    裘帥帥小心翼翼將眼睜開一線，腳下影子隻剩他一人的。
    “所以我分析他是貪財，給錢就不吃人。”裘帥帥總結道。
    付小多懵圈地看向Danny，後者也是一臉茫然，但沒從裘帥帥的故事裏挑出什麼紕漏。
    付小多隨手將錢包丟還給裘帥帥：“辛苦師兄，早點回去睡吧。”
    裘帥帥：“敢情你們就是想聽我講故事？”
    “聯誼嗎，當然是聯絡感情了，我們仨聯絡。”付小多指著自己和Danny，裘帥帥一口氣窩在心頭，使勁指指付小多，轉身而去。
    朏朏從草叢中跳出來，繞過付小多溜到Danny身邊。
    Danny低聲道：“辛苦你了，忘機。”
    付小多耳朵靈光，立即轉過頭：“忘機？”
    “他的名字。”
    付小多呆然問：“不是朏朏嗎？”
    “按生物學分類方法，朏朏是種，就像你是茫茫人類中的一員，而你的名字，叫付小多。”Danny垂著頭，將朏朏收進袖中，“異獸的名字，隻有主人知道。”
    “所以你一直不說你的名字。”付小多看向Danny，後者避開她的目光。
    “明白了。”付小多輕聲說著，邁步走先。
    Danny沉默著跟上，依舊和她並肩走在小路上。
    片刻後，付小多似是想通了，轉回正題上：“貪財？有這種異獸嗎？”
    Danny道：“喜歡金子的倒是有，不過喜歡紙幣的，應該隻有人類吧。”
    “這倒是。”付小多想了想，“難道是養妖的人喜歡錢？也不對啊，先前遇到襲擊的學生也隻是被打破了頭，從沒有過財物損失。對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養妖這種職業，為什麼會有人養妖呢？”
    “養妖便如同人類馴服野獸、圈養家畜。《九州要紀》裏說，董父好龍，舜遣豢龍於陶丘，為豢龍氏。其實董父所養，就是妖。”
    “喔，好厲害的樣子，後來那些養妖的人，怎麼就消失了呢？”
    Danny無聲歎了口氣：“一則，妖之所以為妖，本就因為數量極少，許多年過去，人類繁衍越發強盛，此消彼長下，妖更式微，養妖一族也就漸漸絕了生計。二則，養妖人品性也分優差，雖不都是壞的，但其中若有一人縱妖行凶，比起普通人為害便豈止千萬倍，所以……”
    付小多突然想到徐子聖，脫口而出：“徐子聖不就是！”
    “嗯，所以這世上還有一類人叫除妖師，專門對付妖，和養妖人。”Danny補充道。
    “除妖師？”
    Danny抬頭看了看月色，將散步方向朝宿舍引去：“曆史上有過一場針對養妖一族的清剿，此後世上便再無養妖一說。”
    付小多感慨：“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
    “我活得久而已。”
    Danny笑著看向她，月光映著他的肌膚，瓷質一般，完全看不到瑕疵，但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活了很久。
    “喂……”付小多又一次無法安奈心中好奇，毫無意義地問道，“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是你忠實的仆從啊主人。”
    後者搪塞她的言辭依舊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