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昊飛冷哼一聲，“你個妖孽倒還識貨。”長槍一挺，間不容發地攻上去。
    少年飄身飛退，雙臂以一個玄妙的姿勢展開，動作看似很慢，十指上連綴的鎖鏈卻舞得密不透風，在空中連綴成一片銀光。
    金鐵交鳴之聲不斷，天鈴槍與鎖鏈在眨眼的功夫內相擊十數下。
    節奏緊張的叮咚清響，以狐仙祠為中心，在寂夜中遠遠傳開。
    要不是被撲麵的威壓逼得喘不過氣，付小多幾乎要為這音效叫好了！
    隻是可憐譚哲，剛出火坑，還沒看清天上那輪大月亮，就被掀起的石塊砸中，雙目翻白，昏了過去。
    鎖鏈越織越密，銀光包圍下的韓昊飛巍然不動，手中長槍連點帶挑，硬碰硬地對向光網。十道鎖鏈，其一悄無聲息地自韓昊飛腳下碎石間鑽出，韓昊飛急忙回槍一擋，鎖鏈靈蛇般盤繞而上，絞住天鈴槍。
    少年退立於一塊突出的巨石上，得以開口，朝付小多道：“你先走。”
    好巧，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掉頭就走的話，稍微顯得缺了點良心。於是付小多關切地問：“你們倆，這是幾個意思？”
    “一個，解決了他我就去追你。”少年輕鬆道。
    “是我解決了你，再收拾她。”韓昊飛冷冷將槍杆一震，纏在槍頭的鎖鏈嘩然而落，在付小多震驚的注視下，再次催命般攻上。
    饒是沒有正麵對著攻擊，付小多也被威壓掀了個屁墩兒，這是多大的仇啊？都沒互通姓名，就打到命都不要了。
    付小多顫抖著舉起手機，神仙打架，也要報警。報警電話也要講究，她隱晦地透露了狐仙祠凶案後立即按斷，接著，極其仗義地爬到現場另一個活人身邊，拖起譚哲就逃。
    沒跑出兩步，韓昊飛炮彈一般橫飛而至，斜著摔到她前方。
    付小多大叫一聲，拖著譚哲向另一方向逃。
    韓昊飛剛爬起身，又被鎖鏈絞住，再次摔到付小多眼前。
    付小多轉向高處玩鎖鏈的男生：“喂，你是故意的嗎！”
    韓昊飛大概也是這麼想的，這一點付小多從近距離爆發的殺氣上體會到了，他拄槍撐起身體，麵色陰沉到要滲出水來。
    而下一刻，韓昊飛突然拋開長槍，左掌一展，胸前狼牙之一化為短刀入手，同時眼珠轉動，寒森森的目光鎖定了付小多。
    不好！付小多丟下譚哲，拔腿就跑。
    天上烏雲遮住月亮，周圍陷入黑暗的同時，付小多眼前一黑，韓昊飛已經擋在眼前，伸手抓向她脖子。
    韓昊飛的指尖碰到她之前，一條鎖鏈纏上付小多腰身，將她提起送到遠處。
    韓昊飛卻已下定決心轉變戰術，如影隨形，追著她不放。如此，付小多在空中與他有了長達三秒鍾的對視。
    另一邊，少年察覺不妙，放棄了有利地形，飛身而來。
    落地之時，韓昊飛單手撒出一把紅豆，追擊的少年抬手，銀索交錯，將赤色的豆子盡數擊落。韓昊飛趁這一息之機後腿發力，身體還沒來得及站起，就獵豹一般正朝著付小多低掠而至。
    付小多看著他發紅的雙眼，低叫一聲，想跑都跑不動，眼看著韓昊飛掌中的寒光到了她胸腹之前，這當頭隻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又被提了起來。身體騰空，世界向下，眼前似乎一花，剛剛還迫在眉睫的韓昊飛如重影一般，在夜色裏晃了下。
    烏雲流轉的一刹，月光從韓昊飛背後射穿過來，讓他整個人變得有點透明。
    付小多心頭一空，不祥的預感轟然爆發在心中。
    她身在空中，看向不遠處全身心救她的少年，脫口大叫：“小心！！！”
    少年斜上方，另一個韓昊飛從天而降，天鈴槍直挑。少年將頭一偏，槍頭擦著臉頰刺過，發絲斷裂。
    緊接著招式一變，槍身橫掃，擊在他胸前。
    少年橫飛而出，連帶著被鎖鏈纏住的付小多，兩人摔作一團。
    先前襲擊付小多的“韓昊飛”已經變成一個紙人，紙人頭頂一枚血色手印。
    付小多腦袋還暈著，韓昊飛又一次衝過來。
    少年一手摟住付小多，單手向前，五指間鐵鏈再次靈蛇般飛出，韓昊飛長槍連出，執著且瘋狂地向二人而來。
    付小多閉目大叫，任少年拖著她起身，時隔數日，二人再次攜手逃跑。不過這一次，剛跑兩步，付小多手上一沉，身邊的少年似乎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去勢猛然一頓，他鬆開手。
    付小多倉惶回頭，少年跌落在地。在他身後，韓昊飛天鈴槍已至。
    “啊——”
    隨著付小多失控的大叫，韓昊飛的手頓住，槍尖居然沒有刺穿少年單薄的胸膛。
    天上烏雲散開，一片月光傾瀉而下，將眼前少年的影子投在地上，飄逸的身姿之上，一頭短發忽的變長，縷縷銀光如瀑如幻，刷然傾下。
    付小多完全愣住。
    韓昊飛冷笑：“現原形了孽障。”
    少年手中一團銀光，擋在天鈴槍之前，從容站直身體，“用替身襲擊付小多，趁我注意力分散，本體偷襲。不錯，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計。那替身，應該是早就布下了吧。這結界，又是什麼陣法？”
    “不止替身，這也不是單純的結界，別急，殺招正要給你看。”韓昊飛環視四周，臉上第一次有了仿佛是喜悅的情緒。
    那笑容在付小多的幻覺裏出現過，如今看到真人，隻覺得更恐怖，這種恐怖是骨子裏的，仿佛很久之前就記得，清清楚楚，刻骨銘心。順著他視線看去，隻見先前襲擊她的紙人“韓昊飛”，突然打著卷飄身而起，站到廢墟外圍一處，緊接著，另外九個“韓昊飛”接連現身，繞廢墟而立，將少年包圍其中。
    “十方明王陣。”少年道。
    “不錯。”
    韓昊飛豎起二指於唇前，口中念念有聲，陣中十麵紙人跟隨韓昊飛主體，作出同樣手勢，最終結印，豎指唇前。
    十人同聲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降妖！”
    紙人身上爆出紅光，彼此交錯相連，將狐仙祠廢墟籠罩其間。陣心少年身體變重，不由自主屈了屈膝。
    韓昊飛抬眼看來，陣中紅光映著他的麵容，修羅般猙獰。
    付小多見慣了爺爺作法式騙人，卻沒見過這麼逼真的，當即被一股破除迷信的熱情催動著，猛地推開少年，衝上前。
    “別過去！”
    少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聽得出他是真的關心她，付小多嘴角一挑，猛地揮出藏背後的磚頭，一板磚拍向韓昊飛，口中呐喊：“打死你個神棍！”
    韓昊飛正沉浸在降妖伏魔的快感中，當即毫不客氣地將她踢飛。
    少年被陣法壓製，動彈不得，目光緊張地追過去，付小多摔在陣外，抹了抹嘴，翻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符紙。
    正是她剛剛一瞬從韓昊飛身上摸來的。
    少年不由得一笑，小指上鎖鏈悄然出手。同一時間，付小多以符紙湊近地上火苗，點燃，向離她最近的替身“韓昊飛”一丟。
    “媽咪媽咪哄，燃燒吧韓昊飛！”
    隨著一聲大叫，紙人替身轟地燒起。
    陣法的紅光霎時減弱。
    少年同時飛身後撤，韓昊飛欲追，腳下卻被鎖鏈一絆，猛衝幾步，險些摔個狗吃屎。
    這才意識到被他倆聯手耍了，暴怒：“你！你破我的十方明王陣！”
    “專克迷信，服不服。”付小多傲然道，“你不打聽打聽，後街上有我付小多在，沒人改擺什麼陣作什麼法，真是關公麵前耍大刀，要不要臉了你還。”
    付小多一勾手指，少年笑著轉身，兒戲般跨出十方明王陣的缺口，兩人並肩離去。
    韓昊飛一把攥緊控製不住抖動的手指尖，真是氣瘋了。
    這當頭，付小多突然停下來：“哦，忘了告訴你，我生平最討厭神棍。”
    “你們給我站住！！！”韓昊飛吼道。
    付小多覺得，如果那個時候警笛聲沒響，韓昊飛指不定還會追上來死磕。不過在她看來，那種執著仿佛就應該在他身上，毫無違和。
    警車還在崎嶇的小路上掙紮前行之時，韓昊飛已將天鈴槍一揮，收了陣法，剩下的九個替身“韓昊飛”變回紙人，飛回手中，被他狠狠一攥，塞入衣袋。天鈴槍則化光回到他頸間，變回一枚狼牙。
    付小多拽著少年，機警地向下一蹲，隱身在高草之後。韓昊飛就沒那麼幸運了，當他正想光明正大地離開現場時，幾股手電光同時射在他臉上。
    “手放頭上，不要亂動！”寧遠一邊大喝一邊掏出手銬上前，“你小子又忍不住犯事兒了啊，說吧，這次殺了誰？”
    白賢到處晃著手電，冷不丁發現麵朝下一動不動的譚哲，法醫上前將其翻過。
    譚哲十分爭氣地滿臉是血，雙目緊閉，像個死人。
    “真殺人了我靠？！”寧遠嚇得，謹慎地將韓昊飛雙手銬上。
    韓昊飛一動不動，瞪著付小多藏身的方向，咬牙切齒：“你給我等著。”
    “嗬！”寧遠急了，“這個時候你還凶，你讓我等什麼，你讓我等什麼？說啊，你倒是繼續牛逼啊！”
    這時，遠處草叢裏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大火沿著防空洞燒了出來，隱藏的防空洞入口坍塌。
    白賢被這破壞力震驚了，看向韓昊飛的目光裏竟含著幾分敬佩：“這都是你搞的？你小子要上天啊！”
    寧遠得意道：“白隊你看，又炸了吧，我的推理是正確的，都是這小子幹的。”
    “你嘚瑟個毛啊，趕緊報火警。”白賢怒道。
    寧遠報了警，從韓昊飛搜出裝了綠色液體的試劑管，遞給白賢。
    白賢晃了晃瓶子，對著月亮看了看裏頭跳躍的綠色：“物證也齊了。跟我們走一趟吧，學霸。”
    一行人耀武揚威地走了。
    留法醫一個，垂眸看著譚哲，半晌，歎口氣，把白賢叫回來，這才抬上受害人一起上了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