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聶冉卻沒有睜開眼，而是任由她這麼捏著。
    “哥哥你看，爸爸好安靜哦，他是真的睡著了。”聶葛葛以為聶冉是真的睡著了才沒有理他。
    可誰知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聶冉卻已經睜開眼，一下子將聶葛葛抱在了懷裏。
    “小壞蛋，讓你不要吵我睡覺，你偏不聽，這下被我抓到了。可得好好教訓你。讓你哭著上飛機。”
    他說著便用下巴使勁蹭著聶葛葛的臉。
    聶葛葛被他蹭的癢癢的，一個勁的笑著嚷到“自己錯了，再也不敢了。”
    於北蓓也在旁邊看著直發笑。三個人一直說笑著上了飛機。
    此時，戶外正下起了零星的冬雨。走過登機長廊的時候，聶葛葛把著窗欄杆，看著窗外的雨。
    “哥哥，媽媽那邊也在下雨嗎？”
    “不知道。怎麼了？”於北蓓問道。
    “雨好涼哦。你說媽媽那邊如果也下雨的話，她會不會很冷？”聶葛葛問到。
    小孩子一句無心之言，卻一下子勾起了於北蓓的心緒。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雨，於北蓓方才還喜悅的心一下子又感到了一種沉重。
    他想起了很久在一本書上看見的一句話。
    “冬天是不下雨的，如果下雨了，那一定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有一個人死了，但她的思念卻還在。滯留在冷冷的空氣中，太沉，太重，連風都吹不動它，隻能化作零零散散的雨珠，一顆一顆的降落下來，如同離別的眼淚一般。”
    三個人到達地點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5點。
    天空還處於一片黑暗之中。異國的他鄉，也在下雨。
    這一次，沒有了登機廊，三個人拖著行李箱，在空地上等著機場大巴來接。
    這邊比於北蓓那邊的城市還要冷，雨似乎也還要冰一些。
    聶葛葛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小身子縮在聶冉懷裏，卻仍舊冷的發抖。
    不知道為什麼，於北蓓現在的心情，已經與昨天早上出發時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昨天早上時，他還沒有想過如果見到了聶葛葛的媽媽了，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
    但坐在飛機上時，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擔心的心便仿佛越來越重了，連心跳聲似乎也都跟著越來越響了。
    他心裏猜想著女人的麵目，聶葛葛生的是好看的，但其實她並不是特別像聶冉。她的眉和眼跟聶冉很像，但此外的其他特征卻都不是很像。
    聶葛葛似乎是像她媽媽更多一點。也因如此，於北蓓猜想，女人也應該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
    於北蓓很少聽聶冉主動提起過女人，他甚至從來沒有看見過聶冉有跟女人打過電話。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女人自己不方便，也是因為聶冉對女人其實並沒有感情。
    他以前有聽聶冉說過，他跟聶葛葛的媽媽，隻是因為一次意外的見麵而萌生了感情。
    那時候兩個人都太年輕，還不知道婚姻以及生育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等到了後麵，聶冉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真的特別喜歡女人時，甚至開始恨女人時，一切卻都已經晚了。
    於北蓓並不想要去評判聶葛葛的媽媽現在這樣，究竟是誰的錯。但他能夠體會到的是，聶冉其實一直也很痛苦。他每次聽聶冉說起女人時，聶冉給他的感覺，就仿佛是他在自己麵前揭著一塊他不願觸碰的傷疤。聶冉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他知道自己該承擔什麼，該做什麼。但同時他也隻是一個凡人，是凡人，變回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有自己承擔不了的事。就好像聶冉給不了聶葛葛一個新的媽媽一樣。
    於北蓓看著夜雨中，站在前麵的男人的背影。聶冉因為擔心聶葛葛冷，將自己的外套也脫下來披在了聶葛葛身上。
    黑夜裏，巴士前來的燈光，映照在他們身上，聶冉回過頭，朝於北蓓道。
    “貝貝，走了。”
    那一瞬間，從聶冉那被光所籠罩的臉上，於北蓓仿佛看見了一個老人的模樣。
    他愣了愣，直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大手牽起，他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又發呆了。快走吧。”聶冉笑著看著他道。
    “恩。”於北蓓點了點頭，同他一起向前走去。
    男人的大手握著他的手，於北蓓以前覺得這雙手是特別厚的，但現在，他卻覺得，這雙手其實也很瘦，也很薄，而且冷。
    “我們今晚上住酒店，我已經訂好了，離機場有些遠，等會兒要坐出租車過去。”三個人下了巴士後，走在機場大廳裏，聶冉道。
    “葛葛媽媽的家人不來看我們嗎？”於北蓓問。他本來以為不管怎麼說，聶冉都還是跟聶葛葛媽媽的家人有關係的，而且這次還是帶了聶葛葛來這邊，女人那邊的家人也應該還是會過來看看他們，沒想到卻沒有來。
    “我沒跟他們說我們今晚就來的。隻說會在後天去醫院看她。”聶冉見於北蓓仍舊麵帶疑惑，便道。
    “跟他們說了他們估計這幾天都得纏著我們，那我們這幾天可就都別想休息了。你還沒從來沒來國外玩過吧，趁著這幾天時間剛好我帶你轉轉，這個國家雖然小，但好玩的地方還是蠻多的。就當假期旅遊了。”聶冉道。
    “這樣好嗎？我是說我們就顧著自己玩，不去看看葛葛的媽媽嗎？”於北蓓有些猶豫道。
    “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們也不是不去看她，隻是再不看她的時候利用好自己的時間罷了。這也沒有錯。你說是吧，葛葛。”他朝聶葛葛眨了一下眼睛，本以為聶葛葛小孩子性子也是貪玩的，這次肯定也會同意他的想法，但聶葛葛卻出乎他意外的搖了搖頭，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我想先去看看媽媽。看了媽媽再玩可以嗎？”聶葛葛小聲道。
    聶哥既然我們已經過來了，還是先去醫院看看葛葛的媽媽吧。”他知道聶冉一方麵是想帶著他和聶葛葛兩個人好好玩玩，但另一方麵可能也是因為他自己不想看家女人的緣故。所以才會力求先玩兩天。但其實於北蓓自己心裏雖然仍舊也有些怕見到女人，但他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這一趟旅程當中，如果能夠早點見到聶葛葛的母親，似乎他和聶冉之間一直潛藏的東西，也便能夠被他確定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這種感覺恰好也是從上了飛機後開始便愈發強烈的。因此，盡管他也害怕，但他還是想要先去麵對。
    聶冉見他們兩個人這麼強烈的要求。隻好無奈的道。
    “那好吧，那今天先休息吧，等到了明天早上我們一早去看她。”
    聶葛葛和於北蓓兩個人對視著笑了笑，仿佛是在確認彼此之間的心有靈犀。
    三個人因為坐了一天的飛機，都有些疲憊，因此當天吃過晚飯後，便早早的回房間休息。
    待到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時，三個人便出發去醫院了。
    “她住的不是醫院，準確的講應該是一個療養院，在郊區，坐車估計得花兩個小時。葛葛你要困的話就再睡會兒吧。”聶冉坐在前座，跟後排坐著的兩個人道。
    “我不困，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聶葛葛蜷縮在車靠背上，搖晃著腿道。
    “葛葛昨晚可是睡得最早的人呢。9點就睡了。”於北蓓看著她充滿活力的模樣，笑著道。
    “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呀？”聶葛葛突然問道。於北蓓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即將要去見的女人都不知道。便聽前排聶冉道。
    “周蝶鵑。”
    “哇，媽媽的名字可真好聽。”小女孩聽見聶冉說他媽媽的名字，讚道。於北蓓也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他的眼睛看著聶葛葛的相貌，心裏愈發覺得，聶葛葛的媽媽應該是一個人如其名的人。想必該是一個非常漂亮的人吧。可他聽見前排的聶冉隻是冷笑了一聲，便並沒有再說話，對於聶葛葛之後又問的幾個關於她媽媽的問題，聶冉都是很敷衍的再答。
    於北蓓見聶冉似乎並不想回答過多的有關於女人的事情，便故意岔開了話題，自個與聶葛葛交談了起來。也好讓前排的聶冉得以休息。
    聶冉似乎是真的有些疲憊了，於北蓓透過前麵的鏡子映出的倒影，看見聶冉正閉著眼躺在靠背上休息。
    他有一種感覺，聶冉對於周蝶鵑，似乎並不隻是單純的厭惡。他對她的感情裏麵，似乎還夾雜了許多其他的成分在。於北蓓不知道那裏麵是否有喜歡的成分，可即使是有，於北蓓心裏卻也並不覺得嫉妒吃醋。他想應該是有的，畢竟如果聶冉對周蝶鵑沒有喜歡的感情的話，可能便不會有如今聽見她的名字便感到心累厭煩的狀態了吧，隻是那喜歡已經很少了，可能就像是天空飄散的雲朵一般，曾經或許很厚，很白，大片大片的，裝點著戀人們的天空。可那太脆弱了，時間的風兒一吹，便將它完全吹沒影了，隻剩下一縷一縷的淺白色的絲，還漂浮在天空中。他對此並不難過，相反，他現在心裏反而是更好奇了，他好奇聶冉的過去，那是沒有自己參與的過去，那是聶冉的比現在還要年輕的過去，他很好奇，是怎樣一個女人，可以讓年輕時的聶冉一見傾心，激發了他奮不顧身與之結婚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