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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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講似乎是這樣的,可於北蓓心裏始終是覺得有些不安的,那不安就仿佛是薛英智在臨走之際悄悄紮在他心間的一根針,他太細了,細的其實連痛都算不上,可它就那樣被紮在於北蓓的心間,始終是有感覺得。心被異物入侵的感覺,始終是不好受的,不管那異物還是一塊石頭,還是僅僅隻是一根針。
如果是石頭那還好說,石頭再大,也是可以輕而易舉拿起來放得下的,可針卻不一樣了,它那樣紮在你的心間,不痛不癢的,無聲無息的。可你知道自己的心一直在因為那根針而流血,但你卻什麼都做不了,你根本拔不出來它。你隻能等著紮針的那個人,將那根針用線穿過去,然後再由他來幫你輕輕拔出來。
他以為他跟薛英智就那樣淡了,他想起了自己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還曾經討厭過他,眼下,卻已經成了他疏遠自己了。
他自然不知道薛英智心中打的算盤,他是敏感的,卻也是單純的。
這樣的人最難活在這個世上了。
如果他長得醜,那人人都不會喜歡他,因為他太單純,就隻是萬花叢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根小草,它是那樣的柔弱,一陣風都可以將它給吹彎,可他卻又是那樣的平凡,平凡到是個人都可以來欺負他。他們都知道他單純,是可以任意欺負的,因為即使他生氣了,他也不會對他們產生任何傷害。
但你以為如果他長得漂亮那就可以了嗎?你以為如果他長的漂亮,又單純,便會有人來願意來保護他了嗎?就像保護一顆最脆弱的水晶一般?
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你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如果他漂亮,那麼他便是那最百鳥中最豔麗,最可愛的一隻金絲雀。
他那黃澄澄鮮豔的羽毛,似乎讓他成為了百鳥之中最漂亮的存在。可是卻也讓他成為了獵人眼中最顯眼突出的存在。
他一隻鳥吸引住了所有獵人的眼光,因為獵人們都知道他是漂亮的,卻也是單純的,他們隻需要小小的一個陷阱,便可以毫不費力的將他捕捉住。
他們會將他帶回去,放在一隻籠子裏,任憑他如何叫喊也沒用。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算是真正的遭殃了,因為它是敏感的,所以獵人們不管怎麼對他,最後受傷的都是他自己。
獵人們是貪婪的,他們會讓他唱歌,他們會去撫摸他的身體,撫摸他那光滑的羽毛。而這一切,對於這隻最敏感的鳥兒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傷害,是一種羞辱。
可有什麼辦法呢?
誰叫他是單純而敏感的呢?
誰叫他就是這世間最容易受傷的存在?
沒辦法。
當於北蓓離開了聶冉,當他出現在了薛英智的眼前,一切的結局便已經注定。
薛英智在等,他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可以真正吸引住於北蓓眼光的機會,他知道前麵的他已經成功了。
當他在人群中低頭看著譜子時,他的眼角餘光其實已經發現了於北蓓正在看他。那無助的充滿害怕的小眼神,是這世間於他而言最大的勾引。
他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想要就這樣與他對視,想要就這樣赤裸裸地將他心中的愛意全部都拿給他看。
可他最後還是沒這麼做。
還不能太急,不能像上次那樣,那第一次完全隻是一次失誤,一次失誤可以原諒,可第二次卻不行了。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於北蓓完全是唾手可得的東西當他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時,他便確信,自己一定可以得到他。
為期一個月的補習班即將結束,最後一天的課上,於北蓓聽著老師滿帶笑容的告訴他們今天上完課後補習班便結束時,他的心也仿佛跟著那笑容一樣,大大的鬆了口氣。
他的眼角餘光偷偷的瞥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薛英智。
他麵無表情的盯著前方,那板著的臉,就好像他並不為這個消息有任何觸動一般。仿佛他在這個課上並未認識任何朋友,他隻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眼下,他又即將離開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任何牽掛,沒有任何羈絆。
於北蓓多希望他能像平常那樣笑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可他就是希望薛英智不要像現在這樣一直板著臉,他看著那張冷漠的臉,心裏便蒙上了一層愧疚,仿佛造成那人那樣不開心的罪魁禍首便是自己。
他發現,時間真的是流水,有時候,它可以把遺留在岸上的回憶的砂石,統統衝走,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可有時候,他卻也可以打磨那些砂石,讓那些砂石的棱角更尖,會讓他們在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回憶中顯得更為突兀。
於北現在甚至有些後悔了,他不應該在那天就露怯,不應該在那天就對薛英智表現出那樣的恐懼。薛英智其實也是同他一般大的少年,麵對喜歡的人,成年人尚且會感到尷尬,更何況是一個剛滿20歲的少年呢?於北蓓覺得自己應該更加沉穩一點的,應該更加溫柔一點,即使自己不喜歡他,也應該慢慢的告訴他,讓他明白他的喜歡在自己這裏是得不到結果的。他應該再對他多點理解與耐心。他感覺自己的行為就仿佛蠻橫的揪下了不小心撲在自己臉上的粉蝶,動作太粗魯,以致於在把蝴蝶揪下來的那一刹那,蝴蝶的翅膀也被他給捏斷了。
他應該去跟薛英智道歉,說明一下。不然,自己那顆搖搖欲墜的心,怎樣都不會好的。
現在學校也已經正式開學了,於北蓓不能再像往常一樣,下了補習班後便去咖啡館打工。他走在從補習班通往另一棟教學樓的路上。
薛英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前麵,他從路旁的一棟教學樓裏走了出來。一個人,背著書包。
他走的很慢,於北蓓發現,他走路時,背脊永遠是挺拔的,不會像其他跟他同齡的少年那樣,走個路感覺背上是背了一座山。
他連走路的時候,也是那樣的與眾不同,也怪不得他能被那麼多人喜歡吧。
四下無人,在這條通往大路的校園小道上,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存在。
他在小路的一頭,薛英智則在另一頭,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算長,隻是繞過一個彎的距離,他便可以走到他身邊。
在小路的一旁,是附著這棟教學樓的小花園。在花叢中,正匍匐著一隻黑貓。
於北蓓看見了它,它也看見了於北蓓,它那閃爍著的黑色瞳仁,細細的,像是撕開金色黎明的一條長長的黑色裂縫一般,正在等待著迷糊的鳥兒自投羅網。
他看著那雙眼睛,他突然有一種預感,走在前麵的背對著他的男人,其實已經知道了他就跟在他的後麵,他也在等著自己。
那隻貓還在那匍匐著,一動也不動的,就那樣靜靜看著他,他的那雙瞳仁不時的滾動著,仿佛正在等著看於北蓓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它好像在笑,於北蓓看著它那緊閉著一條縫的嘴唇,卻仿佛是看見了那上麵隱隱彎起的弧度,它就是在笑!
它在看自己的笑話,它在看自己究竟敢不敢去找前麵的那個男人。
四周一片靜謐,靜的他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心跳的聲音。
那個人已經消失在了路盡頭的拐角處,可他知道他還沒走遠。
他鼓足了勇氣,加快了腳步,像要趁他還未走遠時,找到他,朝他送上自己的歉意。
可當他終於也走到了拐角處,轉了一個彎時,他怔住了。
他看見在薛英智的懷抱下,正站在一個女人,那個人他認識,正是上學期課上帶頭羞辱自己的馬嵐嵐。
那個女人雙手插臂,正臉帶埋怨的看著薛英智。
或許是因為於北蓓的腳步聲太急,亦或是他的呼吸聲太重,讓女人在一瞬間便也注意到了於北蓓的出現。
她看著他,他看見了那眼裏滿含著的驚訝,隨即那驚訝便隨著那眉頭皺起而變成了憤怒。
於北蓓突然想起了陳儀辛的話,她說馬嵐嵐之所以會討厭自己,是因為她的男朋友喜歡自己。
他記得當時他聽她這麼說後,還覺得很莫名其妙。
他想走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甚至都不應該對薛英智抱有任何的幻想,他不應該同情他,更不應該憐憫他,自己並沒做錯,當初那樣的決斷,才是真正正確的選擇。
他離開了,他感覺自己剛才在那兒站著,再多忍受馬嵐嵐那充滿憤恨的眼光一秒,自己便將會被其給射穿。
他聽見了薛英智在喊自己的名字,還有馬嵐嵐罵人的聲音。
“你果然是對他有意思,我都聽我閨蜜說了!你現在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那女人的聲音那樣尖銳,就好像刮著牆壁的刀尖,可更令於北蓓覺得難受的是,還是薛英智那低沉的聲音,那低沉的呼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此時在於北蓓聽來,是比那刀刮牆壁的聲音更加難聽的聲音。那是錘頭不斷地錘打著牆壁,“咚,咚,咚。”一聲比一聲更響,心牆頃刻間便要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