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者，智也，明也，聖也。
    父親取名時，翻遍了新華字典，最後找到了這個字。就是希望趙睿長大能做個有智慧的人。
    趙睿並不算笨，隻是對某些看中的事情有些執著。
    剛過易折。
    這是神婆在他失魂那天說的。
    趙睿不喜歡神婆，因為他所學習的是科學，看不起神婆絮絮叨叨的模樣。又因為神婆身上有一個惡臭，像是腐爛的味道，這讓他很不安。
    但是他還是找了神婆，因為騎著白鹿的女孩。
    父母已經著急了。
    畢竟像他這樣的大齡青年，早就該結婚生子了。他也知道，父母總會看著鄰居抱著孫兒逗弄。而自己的兒子卻連女朋友都沒有，擱誰都著急。
    “趙老三，你家兒子啥時候結婚啊，他也不小了。是時候張羅了。”
    這是二大媽來趙睿家最愛說的一句話。
    每每這時候趙睿就會看著父親吧嗒著煙袋，滿臉深沉。
    父母不是沒有想過讓趙睿去相親，隻是他不樂意啊。
    女孩會知道的，她會不開心的。
    趙睿有去過相親，過程並不愉快。
    但是最難受的是，他再去找女孩的時候，她說：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我不喜歡。”
    第一次趙睿不在意，以為是自己身上殘留的汗臭味。
    直到第二、第三次，女孩都是一樣的反應。
    趙睿才知道，女孩不喜歡他身上殘留其他女孩的氣味。
    於是從那起，趙睿再沒有去相親。
    因為這事，他還跟家裏吵了一頓。其實也沒算吵起來，隻是父親在說他，他默默地聽著。不應也不反駁。
    “真是趙家欠了你的。”
    趙睿也很難受。
    他去了貓石山，坐在經常和女孩一起的位置。就這樣愣愣地。
    自己的喜歡是不是過於虛幻。
    或許女孩從來不曾存在，隻是臆想。
    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神奇的女孩。
    那麼神奇的女孩又怎麼可能是我的。
    他想了很多很多。
    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能想一通。
    “呆子，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
    “噫？”
    “如果，我說我想娶你，你會答應嗎？”
    “……抱歉。”
    趙睿混混沌沌地回到家裏，有些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真是假。
    他聽到了，抱歉。
    也是啊，普普通通的他，又怎麼能。
    他莫名鬆了口氣，有點酸，還有點痛。
    父親又拜托了二大媽找了個女孩來給他相親。
    “你也老大不小了，爸不管你心裏怎麼想的。隻是爸就隻有你一個種，不想趙家在你這兒，絕了後啊。聽爸的，遇到合適的，就……”
    父親話沒說完，搖頭歎氣就走了。
    趙睿覺得自己真的不孝。或許，這次遇到好的，就湊合著吧。
    他合上了筆記本，藏在櫃裏。
    二大媽的眼光向來不錯。
    相親的女孩，隻有高中學曆。據說學習成績不錯，隻是家裏窮，供不起，才沒有上大學。
    趙睿也看了，是個文靜的女孩，一看就很能幹，很適合娶回家裏當媳婦。
    趙睿感覺可以，也擔心蹉跎了她一生。
    所以在隻有他們兩人的時候，趙睿還是說了。
    “你是個好女孩。如果結婚，我不能保證我是愛你的。但我會努力做個好老公。
    如果你覺得可以，你讓你媽跟二大媽講。”
    說實話，趙睿都不知道當時自己那番話是怎麼說出來的。
    他隻看見那女孩羞紅了臉，怯懦地應了幾句。他似乎又想起了騎著白鹿女孩那好奇的臉龐。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不會那麼嬌羞的。
    想到這樣，他笑了。
    剛好被回來的二大媽撞見。他有點尷尬，二大媽滿臉我知道的表情，讓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二大媽當晚就回去找了父親，說成了。
    他偷聽到了，像是有些壓抑，又像是鬆了一口氣。
    父親很開心。這是在趙睿考上大學後第一次看見父親那麼開心。他看著貓石山，不知道該想著些什麼，就這樣站了一晚上。
    又到了七天。
    趙睿習慣性地走到茶館，拿起了酒。
    他想到了女孩，又想到了自己即將過門的妻子。
    他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踏進貓石山了，那這酒不要也罷。
    “掌櫃的，下次就不用給我備酒了。”
    他是這樣子對掌櫃說的。
    但是又擔心掌櫃害怕他說的是酒的問題，他又匆匆忙忙補充了句。
    “不不不，不是酒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方便說說嗎？”
    看著掌櫃的眼睛，趙睿莫名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感覺。
    他放棄了掙紮。
    “掌櫃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孩？”
    “什麼女孩？”
    “騎著白鹿的女孩。”
    趙睿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那麼清晰地記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像一顆種子，埋在心裏，在不知不覺的時光中，已經長成了一棵樹。
    他隻是過於執著，那份美好。
    他沒有說完。
    他沒有跟掌櫃說完。
    不完美的故事就讓別人覺得這是美好的吧。
    趙睿想。
    不過掌櫃那麼聰明，應該也能猜出來吧。趙睿想起了掌櫃的那雙眼睛。
    離開茶樓後，他沒有去找女孩，而是去找了神婆，他最不想見的人。
    自從失魂後，趙睿還是第一次見到神婆。
    神婆已經很老了，身上那股難聞的氣味也更加濃鬱了。她住的屋裏都是滿滿的藥草味。
    趙睿以為神婆會不記得他了，說辭他都想好了。卻不曾想，神婆見到他，就問：
    “趙家小子，你來幹嘛？”
    趙睿知道，自己準備的說法，都用不上了。
    他把酒拿出來，放在了神婆的麵前。
    神婆隻是一聞，便知道了是好東西。趙睿知道神婆覺得自己有些麻煩，但是沒有辦法，除了她，他已經不知道找誰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情。”
    “貓石山。那個女孩是誰？”
    趙睿有些緊張，完全不敢看神婆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說你怎麼會有這種酒。趙家的好兒郎啊。”
    神婆的聲音含著尖尖的諷刺，讓趙睿不知所措。
    “別想了。早些斷了吧。你們永遠，永遠，不會有結果的。”
    神婆說完，就把趙睿攆走了。
    但是趙睿仍然沒有得到答案。
    不過他隱約有一種猜測，那種想法，讓他不敢相信，卻又想不出比它更合理的解釋。
    他想再找女孩，問清楚。
    或許不是問清楚，隻是見一麵就夠了。
    他會放下，從此她是她，他是他。
    她會繼續閑雲野鶴，而他，也將與妻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