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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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中央有一個小木屋,被桃花樹圍著。木屋不大,房梁上掛著幾串紅辣椒,紙窗些破損,好幾個村民坐在木屋走廊上乘涼。
我牽著小七往木屋邊上走去,剛想繞過它走,餘光處的紙窗戶裏有個白影晃動了一下,我疑惑的踮起腳往裏望了望,小七仰頭問道:“小六哥,怎麼了?”
我抓了抓後腦勺:“沒,打了個眼。”
小七家的桃域挨著梯水池,爛桃落入水裏發出撲騰聲;一條兩米長的黃馬路過道上,隔斷時間就會有一個拿板車拖桃出去賣的人。我疑惑:“你們家不去賣桃麼?”
他搖搖頭:“爹不敢來桃山。”
我心想也是,埋了個活生生的嬰兒,心裏不有點擔驚受怕,那就是活著的惡鬼了。
“砰!”
“我擦,誰啊!”
地上滾著一個吃完了的桃核。
我吃痛的捂住後腦勺,左顧右盼,周圍隻有幾個坐著守桃的村民在樹下乘涼,半眯著眼休息。看他們表情也不是他們砸的。
小七拉了拉我的手,示意讓我走進他們家的桃域,我還沒走幾步。
“砰!”又一個桃核飛來。
我炸毛:“他媽的!誰啊!無不無聊!”
周圍的村民投來奇怪的目光。
為了避免在被砸,我三步兩回頭,緊張兮兮的盯著周遭。我一副手拿雞蛋走滑路的樣子,十分小心翼翼。但還是被砸中了,砸在我腦門,疼得我原地直跳。
拖這次被砸的福,我總算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
老狐狸坐在木屋屋頂,啃著桃子,笑嘻嘻的盯著我,他啃桃子速度極快,像隻鬆鼠一樣,滾動滾動,哢嚓哢嚓,一會隻剩一個核。他朝我挑釁的眨了下眼,空中白光一閃,桃核伴隨電流直砸我的腦門。
“呃啊!”
我被砸得七葷八素,倒在地上數星星。
小七在一旁將我扶了起來,我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氣呼呼的撩起腿前礙事的袍子,三下五除二走到木屋下叉著腰瞪著他。
他伸出手掌向我招了招,露出一口皓齒,笑道:“上來…”
我叉腰:“有本事你下來!”
他嘴角浮起一絲壞笑,我心裏一種不詳的預感升起,白影一閃,他真的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衣決飄飄,直朝我而來。
我擦…我連忙拉起一臉驚訝的小七往身後跑去。還沒跑兩步,背上重力襲來,我倆齊刷刷趴在了地上。老狐狸一腳踩一個,嘖了一聲,笑道:“六兒,為師來了…”
我咬牙,束起中指:“滾…”
莊陽從桃林裏鑽了出來,頭上沾著幾片葉子,衝著白玉說道:“仙尊,沒有追到。”
老狐狸“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盯著桃林深處,道:“不急…他還會出來的…”
他從我背上走了下來,我渾身一輕,連忙爬了起來。餘光處晃過一道白影,我猛地轉頭望去,老狐狸丟桃核的地方蹲了一個老太婆,她正小心翼翼的拾著滿地的桃核。
我指了指她,看著老狐狸:“師父,你看得到麼?”
“嗯…”他應了一聲,隨後道:“無礙,一隻桃花妖而已…”
桃花妖?原來不是鬼啊。
那老太婆正在埋著桃核,我指著她:“要不咱們去問問她,林子裏有沒有見過被魔魂附體的人?”
老狐狸聞言點點頭,大步走向老太婆,我們隨後跟了過去。
老太婆聽到腳步聲,豁然抬起頭,看到我們直朝她走過來,她慌忙的抓起沒來得及埋的一把桃核就直往桃林裏鑽。
老狐狸將千機變搖了搖,扇子變成了一捆繩子,繩頭在空中搖了兩下後,“咻”的一聲飛了出去。捆仙繩纏腰,驟然縮緊,將她捆成了一個大粽子,露出了一個腦袋在外麵。
我幸災樂禍的跑了過去,蹲在她身邊,嬉笑道:“老太婆,想不到吧,我又回來偷桃了。”
“哼!”她鼻子發出一聲少女賭氣的聲音。
“你在這裏多久了?”
老太婆聞聲看向老狐狸,布滿皺紋的臉有些害怕,我連忙道:“你別怕,我們就是來問你個問題。”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目光慌亂的移來移去,我失笑:“我們還什麼都沒問呢。”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妖,連肉身都沒有,仙尊就別在為難我了。”
我抬頭看向老狐狸:“師父,怎麼辦?”
他輕擺扇身,顯然沒有多問下去的興趣,低聲道:“走吧…”說完他就和莊陽轉身往外走去。
老太婆身上的繩子也鬆了開,在地上如蛇一般扭了扭,往老狐狸的方向爬去。她被鬆開後,又開始挖著小土坑,將桃核一個一個小心翼翼的埋好。
我好奇的湊過腦袋:“老太婆,你幹嘛要埋這些桃核啊?”她不理我,轉了一個身,背對著我埋核。
“小六哥,你們在和誰說話呢?”小七咽了咽口水,似乎這句話憋了很久。
“你看不見麼?”他搖搖頭,我又道:“不對啊,你既然能看到那隻嬰靈,為何看不到她?”
“怨念…”
老太婆突然開口,我愣了愣,連忙接道:“什麼怨念?”
她不屑的衝我輕哼一聲,低語道:“他身上有怨念…”
小七撓了撓後腦勺:“小六哥,你在自言自語啥呢?”
“沒啥…我們走吧…等會晚了我怕你爹罵你…”我朝他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牽著他就往外走去。
“那個村子裏,沒一個好人…”老太婆低著頭嘀咕著,不知道這句話是有意說給我聽的,還是她隻是單純的討厭凡人。
桃林離桃花村著沒幾裏地,我們倆下了土坡,踏在青石板上。今天天氣有點昏昏沉沉的,太陽被烏雲遮住,爬上爬下,倒也沒那麼熱。
“小七,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小七被我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一愣,眨巴著大眼睛,疑惑道:“沒有啊。”
“這樣子啊…”我笑了笑,他反問道:“小六哥幹嘛突然問這個?”
“閑得蛋疼。”
“……”
村裏麵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我拉著小七趕了過去。他家門前堵滿了人,有人拿的鋤頭,有人拿著掃把,我定眼一看,還有拿菜刀的。一群人衝著屋頂上房罵罵咧咧。
我滿頭黑線,十分不想認識那兩個人。老狐狸和莊陽盤坐在院牆屋簷上。倆人懷裏抱了五六個大桃子,像土撥鼠一樣直啃,哢嚓哢嚓,啃的津津有味,完全無視下方的吃瓜群眾。
小七跑了過去,擠進人群,大聲喊道:“怎麼了啊?都圍在我家幹嘛?”
“外鄉人摘桃吃不給錢!”
“偷桃賊!”
“打死他們!”
村民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小七受不了,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其中一個人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指著我就道:“這還有一個外來人呢!”
眾人將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我身上,虎視眈眈,把我嚇得渾身一顫,隨後淡定的扯出一個微笑:“咳…我不認識他們倆…”
“六兒!次桃不?”
臥槽,吃你妹啊!我嘴角抽了抽,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拿著武器直朝我而來,我往後退了幾步,咽了咽口水,喝道:“你們先站住!”
他們聞聲止步,都在等待著我給個交代。
我歎了口氣:“說吧,要多少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推我搡,最後推出一個尖嘴猴腮的小老頭。那小老頭賊嘻嘻的笑了笑,塗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然後伸出五個手指頭。
還好,五錠金子不算多。
我鬆了口氣,畢竟咱現在也算是個有錢人,隻不過錢都在老狐狸那。我抬頭看著他,手掌一伸:“師父,扔五錠金子下來。”
他聞言一扔,啃剩下半個桃子滾到了我手中。我炸毛:“是金子!”
他道:“昨日買茶了…”
買…買茶!?
“臥槽!你個敗家玩意!花了多少!”
他雙手一攤,笑嘻嘻的看著我:“沒了…”
我一股怒氣在胸腔起伏,又發不出來。村民又開始罵罵咧咧,衝著我吼道:“沒錢還敢來桃花源!”
“偷桃賊!”
“打斷他的腿!”
我深吸一口氣,火氣就是壓不下來,直衝上腦門,最後繃著的一根被燒弦斷了。我冷笑:“我偷桃賊?那你們呢?”
小老頭怒道:“黃口小兒!你什麼意思!”
我往他們那裏走進一步:“我什麼意思?你們不是最清楚?”
他們悉悉索索起來。
我繼續壓近他們:“這片桃林是你們的嗎?”
“把人家桃園的主人逼瘋了,然後你們在瓜分桃園是吧?”
“你休要性口雌黃!”
“就是,就是,明明是他自己瘋的。”
我走到了老頭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裏握著的掃把,大喝道:“我沒弄錯的話!桃園的主人都是對外開放桃園的吧!”
“你們為了一己私念,把六月嚐桃的人趕走,瓜分了人家的桃林,還有臉讓我們賠錢!”
“我們就私吞了怎麼著吧!”
一把殺豬刀橫在我麵前,我沉著的臉驟然一鬆。抖抖大袖伸出手,“哎~”了一聲,淡定的將它挪開,文雅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殺豬刀又橫了過來,一胖子怒道:“剛才不是氣勢挺凶的嘛!”
我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伸手指著上麵那兩個二貨:“冤有頭債有主,我可沒吃你們的桃…”
這一看屋簷上哪裏還有這倆個二貨的影子,一黑一白的身影在青石板上狂奔,直往村外衝去。某狐狸還不忘飆出一句:“六兒~保重~”
我擦…你們…
我立在風中淩亂了好久,深吸一口氣,猛地一個轉身斜向指天:“快看!有飛機!”眾人聞聲轉頭,我撩開袍子,轉身就是一個百米衝刺。
講真,我以前去食堂打菜的速度都沒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