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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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問他:“我眼睛裏鑽進去什麼鬼東西!?”
他疑惑道:“你不知?”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我知道我問你幹嘛?”
他劍眉緊蹙,眉間一點烙紅微微發亮,我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戳戳,被玉扇啪拍開了,疼的我直甩手。
“咳咳……”沙啞的咳嗽聲響起。我這才注意到單膝跪在地上的殺人犯,他麵色發白,下巴被吐出的血胡成一片,如鷹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我。
“那是魔魂…”
我呆呆的看著他,愣了半天,才道:“魔魂?啥玩意?”
他沒答話,目光又看向了老狐狸。老狐狸放大的俊臉越湊越近,忽然閉上了眼睛,長睫緊鎖。
我靠,他不會要老子親他吧?
當然是我多慮了,他湊在半尺的距離後,眉間的一點烙紅開始發出強烈的光,絲絲光芒從裏麵溢出,最後裂開了一道縫,形狀如閃電,縫裏麵似有虛空,浩瀚星辰湧動。閃電裂縫裏湧出發著光的小光點,浮在我的周圍,似螢火蟲飛舞一般,十分夢幻。
我想往後退。
至於我為什麼想往後退,嗯…誰他媽看到眼前有個腦門裂開的人,都想往後退吧…
我怪叫:“老哥,你這是什麼操作?!”
我想動卻又動不了,隻得強迫的看著他裂開的腦門,裏麵星河滾滾,乍一看,別說,真的很神奇。
他眉間的裂縫開始愈合,周圍的星點排著隊一粒一粒鑽進他的眉間,還有插隊的小星點,剛插隊就被其它星點擠了出去。所有星點鑽進他眉間後,凝聚成了一點烙紅。
他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眼眸,對上我像看怪物一樣看他的視線。他開口道:“你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我哪裏都不適…”
他麵色一沉,湊了過來,立馬問道:“如何不適?”
我淡定的推開他湊近的俊臉,指了指我被抽腫的嘴巴,被抽腫的屁股,和被捏骨折的手腕。一聲苦笑:“兄台,你覺得我哪裏舒適?”
“……”
“你,你是蓬萊仙尊?!”地上的殺人犯驚愕的盯著老狐狸。
老狐狸疑惑的轉頭看他,沉聲道:“你…是?”
“小仙是在您之後被貶下凡的守魔人…莊陽…”
他用扇子點了點太陽穴,若有所思:“有點印象…”
“抱歉,仙尊凡化後,小仙一時沒認出。”
他擺了擺手:“你為何要搶魔魂?”
莊陽低垂著眼眸,臉上盡是失落之色,他抱拳道:“想複活一個凡人…”
“為何不去冥界?”
莊陽略帶抱怨的看了一眼老狐狸,低聲道:“拜仙尊所賜…冥界現在一片混亂,魔鬼交雜,小仙現在隻是一介凡人,去不了。”
“咳…”某狐狸尷尬的咳嗽兩聲。
他突然想到什麼,眼神放光,道:“仙尊,你現在半仙體,一定可以幫幫我的。”
老狐狸目光深沉了起來,掐著手指算了算,淡淡道:“一抔黃土,凝不成人。”
莊陽的麵癱臉終於有了一點變幻,略帶激動的看著他:“不會的,魔魂!我見過有人用魔魂複活了!”
他表情一沉:“何人?”
“九重觀的掌門…不過已經被小仙殺了…”
他歎了一口氣:“魔魂複活的是魔…不是人…”
見莊陽還是一臉倔強的樣子,他又道:“你現在大可去九重觀看看,那掌門變成了什麼模樣。”
“他還活著?”
“魔魂附體,不死不滅…”
莊陽一愣,目光驟然一寒,抱拳衝著老狐狸行了個禮:“小仙告退。”
莊陽走後,我好奇道:“魔魂是什麼啊?還有你是神仙麼?”
老狐狸瞅了我一眼,桃花眼帶著點點笑意,笑得神秘兮兮。他用扇子勾了勾,示意讓我湊近些,我乖巧的湊過耳朵。
“哦豁豁!!”玉扇“啪”的一下打在我腦門上,疼的我淚眼汪汪。
他站起身:“你知我這茶…是什麼茶?”
我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不就一堆破茶葉嘛!”
“那你又可知我這杯子是什麼杯子?”
我翻了個白眼:“玻璃杯。”
他輕聲一笑,大步走到碎成一團的茶渣和瓷塊處,將馬尾甩在背後,蹲在前方,用玉扇頭撥了撥碎成一堆的茶渣,眼眸裏盡是惋惜之色。
看他這副神情,我心裏起了絲絲愧疚,手指扣著桌麵,嘀咕道:“咳…我…也不是故意打碎的嘛…大不了賠你就是了…”
我話音剛落,他淡定的拿出一個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算盤,手指敲的啪啪直響。
“蓬萊春茶,沾塵失味,一葉值千金,毀了兩萬零四十片。”
“龍骨紫壺…四千萬倆黃金…”
“月光琉璃盞,五千萬倆…”
……
他算完後滿意的站了起來,走到我跟前,淡定的伸手合上了我驚掉的下巴。
他笑道:“把你賣掉也就十萬倆黃金,不值我一個杯子的錢…”玉扇啪啪一下一下輕輕拍在我臉頰上,他戲道:“你要如何償還?”
我腦子沒反應過來,眨巴著眼睛盯著他帶笑的眉眼,半天半天憋出一句:“哥…我錯了…”
“我不愛聽這些…”
我立馬接道:“那你要怎麼樣嘛,我全身上下就爛命一條,你要就拿去!”
“未嚐不可…”
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哭嚎道:“哥,小弟給你當牛做馬,別來真格的!”
“牛和馬倒是不必了,我倒是缺個徒弟…”
徒,徒弟!?
他玉扇抬起我的下巴,眸子裏露出絲絲不悅,冷聲道:“怎麼?你不願意?”
見勢不對,一秒慫。
我搖晃著他的手臂:“師父父~”
他滿意的“嗯”了一下,我又疑惑:“為什麼要選我當徒弟?”
他劍眉微蹙,欲言又止,深邃的眸子打量著我,最後憋出一句:“我和你…我想應該是師徒緣…”
“……”那個,老哥,我也不是很想做你徒弟啊。
算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跑。
“呃…”心髒驟然停了一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了一般。
“我剛剛已和你結印,你若是想跑…”他伸出玉扇抵在我的心髒處:“便會自爆而亡…”
“自,自爆!?”一股無名怒火從胸腔湧出,我怒道:“老子跟你根本不認識!你他媽幹嘛要纏著我!”
“你的宿命。”
“命你妹啊!老子的命是我自己的!!”我話音剛落,他淡定的舉著一把劍,冷眼看著我。我怒氣滿滿的臉立馬劃開一個微笑:“嘖…多大點事…師父,先放下劍…放下…”
他劍指向地麵上的滿目狼藉,道:“掃幹淨…”
見我愣在原地,他劍作勢又要隔我脖子上,我“啊啊啊”的抱頭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淚眼汪汪的蹲在地上,單手收拾著滿地殘渣破碗。
老狐狸側躺在床上,右手撐著腦袋,單指轉著羅盤,目光跟隨著我在屋裏跑來跑去的身影。
我正疑惑他幹嘛盯著我,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隻見他突然仰頭,用手遮眼,吐出倆個字:“好醜…”
“……”
我深吸一口氣,心道:洛小六,你要忍住,殺人是犯法的。
半天半天我終於收拾好了,我拍拍手進了屋子,老狐狸已經睡著了,大字趴在床上,俊臉被羅盤蓋著,呼嚕打得震天奇響。
我暗碎:真是個奇葩。
對了,這不是正好逃跑嗎!我一拍腦門,踮起腳,轉身就往門外溜去。眼側白光一閃,白玉扇在空中旋轉,筆直的飛了過來,紙麵如刀,鑲嵌在了門上。
見勢不對,我趕緊回頭,扯開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師父父…”
我這一回頭才看見,老狐狸根本沒醒,保持著扔扇子的姿勢,坐在床邊,發絲如水披在肩膀上,低著頭,閉著眼,鼾聲如雷。
尼瑪,夢遊都要嚇老子…
我拍拍胸口,踮起腳,又準備逃出去,剛抬起腳尖,心髒驟然一緊,咯噔咯噔,一瞬間來了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
那種感覺把我嚇退了回來,我盯著床上打呼嚕的老狐狸許久,最終還是抖了抖袖子,往床邊上走去。我脫掉鞋襪,踮著腳踩到了裏邊,躺在了他旁邊。突然起了一種很不現實的感覺,大力捏了捏我自己的臉,臉上傳來一陣生疼。
老狐狸在旁邊打呼嚕,一下一下,吹得蓋在臉上的羅盤一顫一顫的,十分喜感。
要不…殺了他吧…
我咽了咽口水,把他臉上的羅盤拿了下來,羅盤雖然看起來輕盈,實際上卻有點沉。羅盤的指針轉了轉,我半蹲在床上,舉起手就想砸下去,他突然睜眸,眼眸一斜。
“咿…”
我砸下去的手一個急刹車,在他冰冷的視線下,我淡定的將羅盤舉過頭頂搖了搖,邊搖邊唱,邊唱邊扭:“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見他還盯著,我尬出一句:“看啥啊師父,你要一起來跳麼…”
“閉嘴。”
“奧奧…”
第二天我是頂著兩個熊貓眼醒的,滿臉哀怨,這他媽的誰能忍受得了打雷一般的呼嚕。老狐狸倒是絲毫沒發現自己奇葩的一麵,扭了扭脖子,朝氣滿滿的喚道:“六兒,醒了啊。”
我掏了掏耳朵,將手靠在耳背上,失笑道:“六什麼鬼?”
“去端盆水過來。”
我炸毛道:“我是你的奴隸嗎?!”他眼眸一斜,目光一冷,我立馬又改口道:“喳…”
我在樓下打了一盆冷水進屋後,仙鶴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揮著翅膀,十分慌張的衝著老狐狸“鍋,鍋,鍋,鍋鍋噠…鍋鍋噠…”直叫。老狐狸麵帶疑惑的回著它:“鍋鍋噠?鍋鍋噠!?”
“……”
我淡定的關上房門,生怕客棧老板以為我們在房間裏養雞…
老狐狸洗了一把臉,毛巾敷在俊臉上:“跟我走…”
我下意識道:“去哪?”
“四北山…”
我一愣,連忙擺手:“我剛從那逃出來,又要我回去,他們還說要燒死我。”
“無礙,你現在有本錢死不了…”
“本錢?”
老狐狸劃開一個邪笑,猛的抓住我的右手,在我還茫然的情況下,“哢嚓”一聲,將我錯位的骨頭又給板正了回來。
“啊!!”遲來的尖叫。
他綻開玉扇搖了搖,笑道:“走吧…”
我跟在他身後,仙鶴湊了過來,我摸了摸他的羽毛,好奇道:“它叫什麼啊?”
“鍋鍋…”
我失笑:“鍋,鍋鍋?”鍋鍋聞言伸長了腦袋有節奏的晃了晃,看著我,撲扇著翅膀,十分興奮的直叫“鍋鍋噠,鍋鍋噠…”
我一把捏住它長長的尖嘴:“別說話…”
“那師父你叫什麼啊?”
他目光猶豫了一會,落在了天邊:“白玉…”
“白玉?什麼鬼名字…”我嘟囔了一句,他啪的扇子就抽在我的腦袋上。
我的總結:奇葩世界的奇葩人,奇葩人養了一隻奇葩鳥。
我們走在早集前,人煙稀少,清晨的大街十分清爽又舒服,三三兩兩從城外走進來的小販,還沒來得及擺攤。賣肉包子和賣豆腐花的倆人帶著火氣和硝煙的叫喊著。
倆攤子麵對麵坐落著,香氣交雜滲入我的鼻孔。豆腐花就像個軟萌的小姐姐,肉包子就像一個成熟的大姐姐,一人一邊勾引著我。
我歎了口氣,反正都他媽不是我的…
“老板,來三個…”
“好勒,公子稍等!”
我看著站在包子攤前的老狐狸,摸著咕咕直叫的肚子。沒想到這家夥還是有點人情味的嘛…
新出爐的包子還散發著騰騰的熱氣。老板笑嘻嘻的遞過紙包給他,老狐狸反複數了數手上的碎銀後,將它扔在了桌子上。
我流著哈喇子,那隻老狐狸麵帶微笑的朝我走了過來,在我感動的目光下,他對我說了一句:“讓讓…”
讓…讓…
“哦…”我尷尬的往旁邊挪了一小步,他湊到鍋鍋麵前,遞出一個包子,笑道:“餓了吧?”
“鍋鍋噠…”鍋鍋一口咬著那個包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啄著。
老狐狸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哈著熱氣,吧唧吧唧嘴看了我一眼:“嘖,多買了一個…”說完扔在了我手上。
我一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張開血盆大口咬了下去,燙的直謔謔…
老狐狸帶著我上了一條小木舟,清晨河麵上的霧氣還沒散,我盤坐在甲板上,目光落在了河岸邊上。
之前拿著花團扇扔絲絹的幾個小姐姐站在岸邊,垂著手臂,在霧氣裏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邊。船緩緩開段距離後,我眯著眼睛,才發現,她們原來是背對著我的。
“你的這雙眼睛,倒是看得清楚…”
老狐狸拿出了他包袱裏的茶罐和月光琉璃盞,燙著開水反複燙著。我瞪著眼,指著他的包裹怒道:“你這不是好了嗎!?”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我備用的還有好幾套…”見我氣呼呼的,他又道:“我最重要的可是在你身體裏…”
重要的?腦海裏忽然閃過昨天葫蘆裏冒出的絲絲黑氣,我接道:“那個魔魂?”
“不錯…”
“那你把它拿出來啊?”
老狐狸將目光從茶壺上移到我身上,麵色一沉:“那得挖了你的眼珠子…”
“眼…眼珠子!?”
我下意識伸手護住了我的右眼,心裏一陣發毛,看老狐狸表情也是認真的,連忙擺手:“別,別挖…”
他輕笑一聲,帶點戲謔的味道,開口道:“那你得乖乖聽話…”
我咽了咽口水:“隻…隻要你不挖我眼珠子…絕對聽…”
“如此最好…”
“我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他平靜的看著我:“容器…”
“容器?我這以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就變成容器了?”
他抿著茶杯裏的熱茶,目光落在遠方,似乎不想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煩躁的揉著卷毛,心裏五味雜陳,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著走,遇到他好像也是注定的一般。
我回想起那個老瞎子說的話:“推動宿命…”
推動你妹啊,把老子推過來送死!
船還未使到四北山腳,周圍就開始怪異起來,許許多多的怨靈在河岸兩邊遊蕩,白衣飄飄,低著頭嗚咽著,哭嚎著,十分滲人又淒淩。
我將目光瞥向老狐狸,他此時正探著鼻尖在茶杯上似吸毒一般,貪婪的吸著茶香,似乎對周圍這些東西絲毫不在意。
我試探著問道:“師父,你看到了嗎?”
“嗯…”
“怎麼回事啊?”
他滿意的抿了一口熱茶,目光急速的在四周掃了一眼,淡淡道:“無礙…隻是些死不久的靈魂,還未成惡鬼…”
嗚咽聲噶然而止。我疑惑的轉頭望向岸邊,剛剛還在嗚咽的靈魂們齊齊的在聚攏,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圍城一排靠在岸邊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心裏突然起了一種,領導來鄉裏視察,村名排成兩邊熱烈歡迎的錯覺。
船往前麵開,兩岸的靈魂跟著飄動,堵成一團,場麵十分壯觀。
船停靠在了岸邊,老狐狸踏了上去,我卻遲遲縮在角落裏。死魂們擠成了一團,目光見到我就像見到一塊五花肉似的,我要是上去,估計骨頭都不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