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第幾次抬起頭不來注視天空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暮色四合，黑蒙蒙的，周邊並沒有什麼閃亮的星光，隻有一彎明月，被陰雲隱去半截，孤獨地懸掛在天空上，因為我最近上的是夜班，所以碰到這種天氣是再普通平常的事情了。而當時的我，並未察覺到命運的多桀和戲劇性。
    我叫沈星辰，是魅夜KTV的服務生，這裏的工作白天非常清閑，沒什麼人有什麼興趣租個包廂來吼上幾句，當然也有例外，例如失業的中年男子，例如一時興起想要泡吧的學生，他們的樣子不一，或是冷漠，或是熱情，或是大吼大叫，或是沉默寡言，而對於我這個剛入行沒經驗沒頭腦沒人際的“三無”產品來說，因為另一個人，竟奇跡般地都應付過去了，這個人叫做方時。
    方時，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二十一歲，比我大三歲，平時很照顧我，記得有一次夜裏，三樓一個胖女人從包廂裏出來時，不小心撞到了我，本來是對方的過錯，卻沒想到她張口就罵，儼然一副惡人先告狀的嘴臉，我心有不甘，據理力爭，與她對罵著，然後她用黝黑肥胖的手重重地拍打在了我的頭上，力道很重，盡管我是個男生，卻也紅了眼眶——你他媽的沒長眼啊？！我又惱怒又害怕，因為摸不清這個事情的最終走向，因為我人微言輕，因為懦弱不堪······
    “怎麼了，星辰？”方時看到了我，皺著眉頭從遠處走了過來，估計是發現了我猩紅的雙眼，他眼波流轉，當即對胖女人禮貌討好地笑著，”這位客人您好，都是我這個弟弟的不是，我在這裏給您賠個不是。“方時依舊笑著，隻有我看到他的笑容並未到達眼底。那人依舊不依不饒的樣子，直到方時把白皙細長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我分明親眼看到，那女人眼裏閃過一絲欣喜和興奮，我有些想吐，而方時呢，並沒有把他的厭惡和不耐寫在臉上，繼續與她周旋著。
    “美女，這樣好吧，我陪您到包廂再唱會兒，去去晦氣，先別管他了，我們進去吧。”方時使眼色示意我退下，我卻有些擔心他——那女人正摟著他的腰，一臉春心蕩漾的樣子——方時不會任她為所欲為吧？他給了我個安撫的眼神而後半推半就地進了包廂。
    我沉默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方時，這件事不是我的錯，我卻要遭受謾罵。
    你不過是要幫我，卻逼著自己笑臉相迎，冒著失身的危險。
    記得那一回開玩笑，說是客人硬要陪酒怎麼辦，你笑而不答，我又追問，萬一失身了怎麼辦呢？你會怎麼辦？半晌，你笑著說，“失身就失身了，幹我們這一行，免不了要經受這些我們厭惡甚至可恨的事情。”
    難道你也覺得，我們就活該被人踐踏嗎······
    我看到到你笑了，不可抑止地笑，淒慘無比的······苦笑。
    縱然嘴上說著什麼逆來順受，但其實你也跟我一樣，心裏在抗拒著這灰色的世界。
    我把心一橫，跑向那個會使我丟掉工作的包廂。
    如果被罵，甚至被開除怎麼辦？我也要去。
    我猛地打開包廂，我看到方時被那女人壓在身下，上衣的紐扣解掉了一半，褲子被脫了，內褲暴露在空氣中。
    我一把把那個女人拽了起來，滿臉的怒火，失控下給了她一巴掌。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投訴你！”
    我冷笑一聲，吼了出來，“好啊，你去告啊，老子不想幹了！”為了我兄弟，這事兒值！
    ”星辰······“方時臉上因為窘迫羞紅一片，慌忙穿上褲子，心有顧慮，弱弱地喊道。
    “方時，你別怕，今天，我他媽的就是保護你到底了！”這話一半是對方時說的，一半
    是對那個胖女人說的。
    “怎麼了，怎麼了！吵什麼架呢？!”在包廂們外早就聚集了很多的顧客和服務員，不知道是誰向上通報了一聲，然後經理就來了。
    “沈星辰，方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經理厲聲道。
    “是他!我在包廂唱的好好的，他就突然衝進來扇了我一巴掌！”胖女人有些憤憤不平。
    “經理，不是這樣的······”我趕緊抓住方時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經理，是這個女人有錯在先，是她想性騷擾方時，我充進來是為了救他！”我說得義正言辭。“是嗎？”經理環視一周，發現沒有人站出來說話，便想息事寧人，“但是，你也不能打人，快道歉！”
    那胖女人一聽這話，頓時高傲起來，等著我如何低聲下氣地給她道歉。
    “兄弟們，我想大家都明白，是方時受欺負在先，我才打人的，這樣，我保證，今日有哪位兄弟站出來主持公道，他日有難，我沈星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明白，激起民憤，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我作證，是那女人先欺負方時的！”平時不愛說話的小李站出來了。
    “我作證！”“我也是！”很多的人都站出來了。
    胖女人急得想跺腳。而經理呢？自然是把她趕出去了，自然沒要錢，這錢由我和方時出。
    ”兄弟，多謝！“久違的話語。
    “不客氣。”大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