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紅回來，林澤還站在門口，端著簸箕，十分不解的看著林澤：“少爺怎麼不進去？”不待林澤回答，映紅自己一拍腦袋，傻笑道：“我給忘了，少奶奶剛去二爺那吃酒了。”
    “嗯，對，少奶奶不在，我就出來了。”林澤謊言，他壓根沒進去。
    “少爺，要不你回去等，少奶奶回來，我去叫你。”
    “不用，你去忙吧，我還有事，哪天再過來。”
    “少爺，那我去忙了，少奶奶要用廂房涼庫，我得趕緊收拾出來。”映紅擰著鼻子回了院裏。
    林澤又沿著牆根往回返，不著心的踢著腳下的石子，走到仁聚齋門口，停下來，往裏看了一眼，住了三個月，竟一點留戀的感覺都沒有。
    因為仁聚齋是“傻子”林澤居所，自林濘搬出去後，林澤沒住，也一直沒讓別人住。
    林澤晚飯在富園吃，史氏不免又說起了藍青，沒明說，但意思到了，左右不過是勸讓林澤和藍青早點圓房生娃子。
    圓房這事，林澤從前想過，現在倒是一點想法都沒有，至於生娃，壓根沒進過林澤腦子。
    林澤腦子裏現在想的全是藍青叫映紅去驛站取的什麼東西？若不是昨日閆順義的話，林澤也不會往心裏去，可把閆順義的話和這件事一聯係，又容不得不不多想。
    這事林澤又和史氏說不得，吃過飯，隻好去景園等尹辰良，沒想到尹辰良早回來了。
    懷安忘記通知他了。
    林澤去時，尹辰良在書房，讀齊民要術，桌上還放著一本陶朱公生意經，讀這方麵的書，侯爵公子已是少見，尹辰良更是壓根沒碰過，現在讀，左右不過是為了林澤的那三千畝藥材。
    林澤沒心思沒關心尹辰良讀什麼，直接將尹辰良手中的書合上，說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說。”尹辰良說，順手翻開了陶朱公生意經，瞟了幾眼，見林澤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將書合上，問道：“怎麼了？”。
    “藍青前幾天讓映紅去找塗關東取東西了，你說她取的是什麼？”
    “銀子。”尹辰良不鹹不淡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林澤問。
    “猜的。”尹辰良說。
    “尹辰良，你正經點行不行？”
    尹辰良在都統府了解到了一些事，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對林澤說，畢竟林澤和藍青還是名義上的夫妻關係。
    “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去問映紅。”尹辰良直言不諱。
    “我要能問映紅早就問了，還用來問你。”
    林澤對尹辰良的敷衍，有點生氣，現在尹辰良又讓他去問映紅，林澤不知道哪裏蹭的冒出了一股無名的惱火，盯著尹辰良不說話。
    “那怎麼辦？要不我們直接去問塗關東？”尹辰良說。
    “不行，不能去問塗關東。”林澤態度堅決。
    “為什麼？”尹辰良問。
    “不為什麼。”
    林澤說完扭頭就走了，尹辰良不惑的看著林澤出屋，想去把林澤追回來，但沒有行動，繼續看他的齊民要術。
    林澤氣哄哄的在尹辰良書房出來，正被來送茶的懷安看見，叫了一聲，“林少爺！”
    林澤應了一聲，站在外麵，看著屋裏的尹辰良，不禁自己也錯亂了，為什麼要和尹辰良生氣？
    林澤想不出為什麼？叫了一聲懷安，朝懷安擺了擺手，示意懷安過來。
    “林少爺什麼事？”懷安走進了，悄聲問。
    “你跟尹辰良多久了？”
    “公子從海雲澗回來，我就被大公子指派來伺候三公子。”
    “哦，時間也不是太久。”林澤若有所思，又問了一句，“你覺得尹辰良人怎麼樣？”
    “很好。”懷安說，繼續問道：“林少爺問這個做什麼？是要給我家公子介紹哪家的小姐嗎？”
    林澤嘿嘿一笑，說道：“你家公子難道還沒有人給介紹過對象？”
    懷安搖頭，“沒有，但我家公子的夫人也勢必是門當門對人家的小姐，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那你怎知你家公子會喜歡這樣的小姐？”
    “我不知。”懷安誠實以對，“但我知道，這樣的小姐肯定喜歡我家公子。”
    懷安說完，林澤下意識要反駁，發覺竟無從反駁。
    林澤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為何會說起尹辰良不自覺的驕傲？
    為何會對尹辰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為何會對尹辰良莫名其妙的生氣？
    為何有要和尹辰良不醉不歸的荒唐之舉？
    為何藍青像是在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樣？
    林澤終於想明白了，卻無法接受，是自己本來內心深處就是這樣的人，還是因為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
    林澤瘋了一樣的往外跑，直奔仁聚齋假山園林橋下直通城外的深不見底流經院內的活水河，咕咚一聲跳了下去。
    雖以春暖花開，但河水仍然很涼，林澤一跳下去，透心涼
    林澤腦袋探出水麵，吐了河水，長呼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是仁聚齋，又一個猛子紮到水底，再一次，仍是仁聚齋，再一次，仍是仁聚齋，直到呼吸困難，再也抬不起頭來。
    人落水總是要垂死掙紮的，林澤也不例外，即將溺水的最後一刻，用勁渾身的力氣，躥出水麵，出了仁聚齋，卻並沒有什麼改變。
    是聽天由命？還是逆水而行？
    林澤奮力遊到河邊，扒著青石，癱軟爬到河岸上，兩行不知是水還是淚，從林澤眼角流下，似是對從前的自己一次徹底的告別。
    一秒一世紀，漫長而又短暫。
    像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但又沒有什麼改變，林澤使勁擦了擦眼睛，又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一場臉埋大地的無聲嚎啕大哭過後，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
    哭過，林澤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自己竟臉埋在了映紅倒掉的那一簸箕茶葉裏哭了一場。
    怪不得，沒有硌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