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訣別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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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雲被綁在柴房支梁的柱子上,門窗都被關的死死的。他聽見九香在外麵斷斷續續的哭聲和鬆子兒哄著的聲音,卻沒有任何聲響來自白奕祁。
    正擔憂著外麵的情況,內心惶惶不安時,眼前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夕陽的餘暉照進幽暗狹小的空間,門口是白奕祁逆光的身影。
    “雲。”白奕祁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傳到呂雲耳朵裏,讓他莫名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怎麼樣了?”呂雲急切地問。
    白奕祁走過去輕輕地幫呂雲解著繩子。
    “沒事了。”
    “沒事了?”呂雲很驚訝,此事暴露,有辱王族尊嚴不說,更對白奕祁的未來影響極大,郢王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自己和呂家?
    “什麼意思?怎麼會沒事?”
    白奕祁拆解完了繩子,呂雲轉頭看向他。
    白奕祁道:“總之,擺平了就是,其他的,你不必多問。”
    呂雲聞言,心裏沒由來地有些不忿。不必多問?這聽起來就像是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一樣。
    他並不想這樣活在白奕祁的庇護下,像是不諳世事的婦孺。但眼下,以他的身份,又確實不好過問白奕祁家裏的事,於是呂雲便皺了皺眉頭,沉默了。
    白奕祁不知他心中所想,他現在的情緒還沉浸在和郢王的那場周旋中,想想俞是後怕不已。
    眼看著呂雲皺起的眉,又忍不住伸手去輕輕揉了揉,夕陽的金暉灑落呂雲的眉睫,也掩蓋了他雙頰泛起的微紅。
    白奕祁的動作小心翼翼,一直這麼揉著,突然就忍不住把呂雲一把抱進懷裏,口中喃喃:“雲,沒事了,你不會有事的。”
    狹小的柴房在黃昏之時有些陰冷,與白奕祁懷抱的溫度形成鮮明的對比,呂雲的心裏有點驚慌,卻終究沒有推開白奕祁,因為他感受到,對方的手臂有些微微的顫抖。
    ——事情看來並不簡單。
    ——至少並不是白奕祁口中所描述的那樣簡單。
    九香看著呂雲出來的那一刻,上去就抱著人不撒手地哭了,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著實被這陣仗嚇壞了。
    呂雲帶著九香回了她的房間,把人安頓好了就馬上又去書房找白奕祁。
    未料白奕祁並未像往常一樣在書房處理事務。
    “郡王呢?”呂雲從書房出來,看見了本該隨從在白奕祁身邊的鬆子兒。
    “去了白雲軒了。”鬆子兒拎著一壇春源酒正要往白雲軒去。
    “他去我那裏了?”呂雲看了看鬆子兒手裏的酒。
    “這是白奕祁要的酒?”
    鬆子兒點點頭。
    “殿下說要弄些酒給公子壓壓驚。”
    呂雲看著鬆子手裏的酒壇——少說也是三斤的量。
    呂雲歎了口氣,內心升騰起不安的情緒。
    “今天下午郢王殿下和白奕祁說了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著九香一直在柴房外麵,隻看著殿下進去後半晌才出來,柴房和正堂隔得遠……不過……”
    “不過什麼?”呂雲問。
    “不過期間好像傳來一聲摔東西的聲音。”
    呂雲心頭一緊,抓著鬆子兒的雙肩認真地問:“還有呢?”
    “……還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好像聽著殿下叫了幾聲公子的名字。”
    “叫我?”
    “嗯。”
    呂雲心下疑惑,拿過酒壇說:“我知道了,這酒我帶過去給他吧。”
    他有很多話想問問此時的白奕祁。
    白雲軒內。
    呂雲遠遠便看見房頂上仰躺的人。
    走到屋前,他足尖點地,拎著酒壇躍了上去。
    白奕祁聽著動靜坐了起來,看著呂雲在身邊默默坐下,忍不住去牽了他的手。
    “下去吧,這裏冷。”白奕祁握著呂雲的手捏了捏。
    寒冬將至,那雙手也冰涼涼的。
    呂雲沒有回應他的建議,也沒有抽回手。
    他仰頭向上看去——白奕祁躺在屋頂看到的一切現在悉數倒映進了眼裏。
    “在看天嗎?”呂雲問。
    白奕祁搖搖頭。
    “在看雲。”
    手心握著的手微微一僵。
    白奕祁咧開嘴笑著,抬頭,指著天邊暮色蒼茫中的雲彩說:“這裏的雲,還有那邊的,還有那一片……全都是雲。可好看。”
    呂雲愣了愣,爾後抽回了手,沒有捕捉到白奕祁眼底的那一抹失落。
    “白奕祁,你讓鬆子兒帶的酒。”呂雲拿過酒壇放在白奕祁麵前。
    白奕祁伸手去拿,卻被呂雲按住。
    “為什麼突然想起來喝酒?”
    白奕祁搖搖頭:“沒什麼,隻是想要和你好好喝一次酒。”
    也許,就是最後一次了。
    呂雲看著他的雙眼,那裏麵有明明滅滅的光彩,看不清情緒,隻是讓人感覺十分厚重。
    “雲兒,你輕功真好,都是怎麼練的?”
    白奕祁開始轉移呂雲的注意力。
    呂雲本來是有很多事情要問他,現在卻覺得無法自由自在地開口了。
    “……輕功練起來麻煩,呂家人會請江湖人士專門教,冬履薄冰,夏踏芙蓉,反複練,也不過一個熟能生巧而已。”呂雲答道。
    白奕祁很有興致的樣子,拿過酒壇,去了封布,和他邊飲邊聊了起來。
    天邊霞雲漸消,晚風料峭寒意之下,院子裏的桂花樹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枯瘦,一彎明月現身,撒下皎潔的光輝。
    二人從武學聊到醫學,又聊到兒時趣事,生平見聞……呂雲喝了酒,也更放得開了點,什麼都與白奕祁聊著,一壇酒,兩個人,似乎是有無窮無盡的話題……
    冬夜冷,呂雲嗬嗬笑著,酒量本差還越喝越起勁,白奕祁把他攬進懷裏來,裹著自己的披風,呂雲頓覺一陣暖意,還往他懷裏拱了拱,鼻子紅紅的道:“白奕祁,給我留一口。”
    一壇酒,呂雲喝了大半,也不知白奕祁每次都是抿了一點,就等著他醉……
    醉了,有些事做起來才好不那麼傷人傷己。
    白奕祁將酒壇倒過來道:“沒了。”也不管對方是否真去看,一把扔出去。
    “哐啷”一聲,酒壇碎裂在院中地磚上。
    呂雲欲從他懷裏出來:“酒,我的酒。”
    卻被白奕祁一把拉了回來,緊緊擁住。
    “沒了。雲兒。”
    “什麼沒了?”
    “酒……沒了。”白奕祁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冬天夜裏太冷的原因。他自己想。
    呂雲抬頭看了看他,目光渙散,眼睛被月華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螢光。白奕祁心神具被擾亂,一隻手鬼使神差地捧起呂雲的臉頰,輕輕印上那唇,好柔,好軟,好喜歡。
    他就這樣吻住那人,並不做其他什麼事,吻了很久,直到所有複雜壓抑的心神都已平複。
    回過神來時,呂雲的眼皮已經重重合上,鼻息平穩均勻,不知道是何時沉沉睡著了。
    ……
    ——呂雲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麵自己被人擁在懷裏,頭疼難受,幾番掙紮,那個人都好好哄著他。
    “乖,你好好睡一覺。”
    “雲兒,吐出來好受些。”
    “好好睡,以後也好好照顧好自己吧。”
    “你這臭小子,酒量真差。”
    ——是白奕祁的聲音。
    呂雲皺著眉頭,冷冷反駁:“我酒量好著呢。”
    一會兒不聽有人回應。呂雲迷迷糊糊的,夢裏看不真切,他以為那人離開了。
    “白奕祁?”
    “白奕祁?”
    “走了嗎?”
    仍然沒人回應。不知道為什麼,呂雲心裏有點煩悶。
    恍然跌入另一番情境,仍然是在白奕祁懷裏,不過顛顛簸簸,是二人並騎一馬,慢慢前行著。
    “去哪兒?”
    “送你回家。”
    回家?!
    呂雲苦笑:“家?”
    他搖搖頭:“我呂雲,沒有家了。”
    驀然被人擁緊,咚咚咚的心跳從身後寬厚的胸膛傳來,在寒冬夜裏,分外令人心安。
    夢裏久久沒有其他聲音響起。
    呂雲混沌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少年的模樣。看不清楚五官。少年搖了搖自己的胳膊。
    “你在做啥子嘛。”
    “你好好睡一覺吧”
    “雲?你叫雲嗎?”
    “就要到了,你安心睡覺,好不好?”
    你安心睡覺,好不好?
    不,不睡,我不睡了。
    我不能再睡了。
    我不能再睡了!
    白奕祁?
    呂雲想要睜開眼睛,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了,於是這夢就不能再做下去。
    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少年時被拋在深山裏苦練內功,奄奄一息之時還在與父親慪氣硬撐著不肯輕易放棄,恍恍惚惚被人救下,那人聲音清綿,那人穩穩擁他在懷,那人送他回家……他記不清楚那人的樣子,但是……
    絕對是白奕祁。
    那個人,就是白奕祁。
    頭疼難忍,難以清醒,隻覺得想要醒卻醒不了,那懷抱他的人放開了手,周圍沒有風,也不再寒冷,可是那個溫暖的懷抱離開了……
    ————
    白奕祁看著醉醺醺的呂雲緊抓自己的手臂不放,眯著的眉眼緊緊皺起,也不知是睡了還是沒睡。
    嘴角勾起一個苦笑,他伸手去拉呂雲緊抓的手。
    也不知呂雲用了多大的力道,他一扯竟然沒有扯開。
    “別走……白奕祁,你別走……我有話要問……”他的聲音含含糊糊,聽起來很著急。
    白奕祁歎了一口氣,拿手背在呂雲的臉上輕輕蹭了蹭。
    “我也不想走。”但凡有一點更好的辦法,我都想一輩子在你身邊。
    是我沒用。
    白奕祁心裏明白,郢王的人並未完全離開,隻是大部分撤離,還有一小隊人埋伏在郡王府周圍。
    寧修郡,不可久留。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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