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白奕祁沒事兒就研究各種好吃的，找各種理由去白雲軒照顧漸漸病愈的呂雲，無奈對方一直沒向他露出什麼開心的表情。
    這日夜裏，九香打來洗腳的熱水，正經過白奕祁臥房前的走廊就被攔了下來。
    “九香，把盆子給我吧。”白奕祁盯著洗腳盆，好像那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
    九香暗暗翻了個白眼。
    我要給少爺洗腳呢，你湊什麼熱鬧。
    “殿下，九香要去服侍少爺洗腳了。”
    “我來吧！”
    白奕祁正想著一切可能的辦法去多跟呂雲見麵，哪裏管是好招還是蠢招。
    於是——
    “殿下……殿下怎麼來了？”呂雲坐在床上，風寒初愈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
    “我來給你洗腳啊！”白奕祁傻樂著走到床邊放下盆子。
    呂雲皺了皺眉。
    “殿下，你別胡鬧了。”
    “我才沒有胡鬧。”白奕祁說著便蹲下去抓呂雲的腳踝，呂雲下意識地踢出一腳——
    “哎呦——”
    白奕祁一屁股坐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呂雲心中一驚，下意識地伸出手，探到半空又縮了回去。
    “你——”
    “啊？我……我沒事兒！”白奕祁立馬起來，這下終於安安穩穩地抓過呂雲的雙腳，脫了布襪放到水裏。
    “快點洗吧，一會兒水就涼了。”
    呂雲不願意看見他這般低姿態的樣子。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待和溫柔語氣讓習慣了冰冷的他一直無所適從。
    ——尤其是在白奕祁說喜歡他之後。
    喜歡？是什麼樣的喜歡？
    呂雲心亂如麻。因為他意識到了白奕祁的“喜歡”和自己認知的那種想要把男子當做禁臠褻玩的“喜歡”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男子怎麼能與男子“喜歡”？
    白奕祁的手在呂雲的腳踝上一本正經地輕輕撫按，惹得他一陣癢得想笑，卻堪堪忍住了想要踢腳的衝動。
    “我記得，你倒著掛在樹上練功的樣子特別倔，腳踝都磨出血了也沉著氣，還教我莫晃你。”白奕祁撫摸著呂雲腳踝上一圈傷痕，思緒又轉回兩人第一次遇見的記憶裏。
    腳踝磨出血的呂雲。
    臉色蒼白、雙手還牢牢地緊握成拳的呂雲
    指著天邊的雲彩告訴自己名字的呂雲。
    偎在自己懷裏睡著的呂雲。
    雲呐。
    這些在我腦海中重複了無數遍的畫麵，隻有我自己一個人記住了嗎。
    ……那樣的話，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那些苦痛折磨也一並忘記了——這倒是好事。
    呂雲發愣地看著自己的腳踝，雖然白奕祁說過曾經見過自己，可是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到底為什麼？
    是因為自己一直不願去回憶——那些被丟在荒野獨自一人練功的時光嗎？
    因為想要逃避那些痛苦，所以連期間遇見的人也一並忘記了嗎。
    呂雲的心底莫名其妙地翻湧起一絲空落落的感覺。
    “好了。”白奕祁擦幹呂雲的腳放到一旁的矮凳上。本是很想再多洗一會兒的，可是無奈那水已經漸漸冷了。
    “白奕祁。”呂雲淡淡開口。
    白奕祁去端水盆的手一僵。
    白奕祁。
    “嗯嗯，怎麼了。”心裏有種慌慌的感覺，帶著一點竊喜，一點期待。白奕祁抬頭對上呂雲那雙淡然無波的眼睛。
    幽黑的瞳仁映著燭火的光亮，像是一潭清幽的湖水一樣迷人，白奕祁看著，不知不覺就沉醉在這潭湖水裏。
    下一刻，呂雲淡淡開口：“我不喜歡男人。你……不需要白費力氣。”
    那語氣中有一絲不忍。
    不喜歡男人。
    白奕祁愣了愣神，意識到呂雲說了什麼之後，突然開口：“雲呐。”
    “哦。”
    “其實吧……我是個女的……”白奕祁故意裝成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呂雲差點被他這古靈精怪的傻樣逗笑了。
    “哎哎說真的，其實我是個女的來著。”
    像是怕呂雲不信一樣，白奕祁又模仿女人柔弱的聲音補了一句：“人家隻是長得像個男的而已——”
    下一刻，呂雲迅速翻身上床，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硬生生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白奕祁說完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站起身輕輕掀開被子一角，看見呂雲笑得雙頰泛紅的樣子，心裏無比舒坦。
    “雲兒。”他喚了一聲。
    呂雲嘴角的笑意未平，沒有回應他。
    “我一定會讓你喜歡我的。”
    “你給我一些時間。”
    “我隻是想，每天都能看見你開開心心的就好。”
    我知道我很自私。
    但是，拜托了，就給我一個機會吧。
    ……
    白奕祁離開後，呂雲靜靜地閉著眼，嘴角的笑意已淡，心裏一種異樣的感覺若隱若現，像是一股暗渠裏流過的清泉，在心湖的入口處漾開了波瀾。
    從小到大，從未有過這樣的一個人，能讓他笑得如此開心，如此輕鬆。
    仔細想來，自在郢王府遇見白奕祁到今天——他幫自己離開王府，他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捏的泥人，他帶自己去放風箏，他擋住山匪，他做桂花糕，他迎著他的劍，對他說：“你給我停下！”……
    即便是把他從呂家“要”到郡王府來，他也沒對自己有什麼逾越之舉，這樣的白奕祁，他真的討厭不起來……
    想到白奕祁的那句“每天都能看到你開開心心就好”，呂雲開始克製不住自己內心的動容。他很喜歡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
    ……喜歡？
    這就是喜歡嗎？
    呂雲皺著眉頭，閉上了眼，不再去想這些亂人心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