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長孫慎一直有些心緒不寧，他在朝堂混了半輩子，也算是看公治修長大的朝廷老人了，自詡對公治修的脾氣摸得還算清楚，可剛才朝堂上公治修對待羌胡使者的態度實在是讓他意外。公治修不是不清楚五胡的威脅，而且這些年他對滄州的邊防事務一直很上心，也就說明他知道輕重，今日和親之事是最好的一個機會，公治家就隻有公治修一人，他上無兄弟姐妹，下無一兒半女，和親這種代價最小的處理方式，沒有任何操作性。今天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機會，穆一春不過是個外人，隨便封他一個王讓他入贅入胡，既不會損傷朝廷的顏麵也給足了胡人麵子，這是件求都求不來的好事，穆一春和公治修不沾親帶故也說不上什麼不舍。可今日卻……
    辛娜和薩爾滿這次碰壁而歸，恐怕不是滄州之福啊！皇上是不是在盤算什麼？
    仔細想想，公治修這次把他們接回宮就十分反常，而且他聽到一些流言，說上次進宮互相爭鬥而死的那五名女子就是當日在花圃嘲笑穆一春的人。
    若這些是真的……長孫慎不敢想，瞅了一樣位列最前方的長孫芷他幾步上前將他拉到一邊。
    “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一開口，長孫慎就皺眉問了這麼一句，長孫芷心中早有預感，幽幽歎了口氣：“聖上自有打算。”
    “可羌胡的使者被拒，他們回去萬一報複怎麼辦？”
    長孫芷搖搖頭：“父親，他們五次攻打滄州都徒勞而歸，怎麼敢來第六次，而且五胡之間看似親密無間，其實矛盾不淺，各懷心思，越是水草缺失的時候越容易出事，羌胡碰壁而歸，其他四胡也許過不了多時就會入朝拜見我朝天子。”
    長孫慎輕攆胡須覺得這話沒錯，可轉念一想，又道：“今日你不覺得，皇上的態度十分反常？我是看著皇上長大的，他極其擅長隱忍，就算你說他拒絕羌胡是另有深意，可我總覺得他開始有情緒變化！那個穆一春留在皇上身邊隻怕是個禍害。尤其是他身邊那個秋雲，上次他劫獄殺光獄卒的手段極其殘忍，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善類，留他們在身邊遲早要出事。你大部分時間都在宮中，怎麼會如此懈怠，今日甚至還推薦穆一春彈奏月琴，怎麼這麼糊塗？”
    長孫芷半句話不敢說，薑還是老的辣，長孫慎早朝廷混了這麼多年，察言觀色他可是爐火純青。公治修那個小細節代表著什麼他心裏清楚的很。
    長孫慎見長孫芷低著頭一副認錯受教的表情，不由歎了口氣：“哎！今日之事你也見到了，秋雲太過輕浮，那麼多人，他就敢……就敢……哎！”又是一聲歎息，老頭眉毛都快擰一起了，一甩袖子直搖頭，半句話都不想多說。
    “父親多心了，皇上留他二人在身邊有自己的打算，我接觸過穆一春，他是個純善之人。而聖上也是個明君。”
    長孫慎直搖頭：“你還是太年輕，這兩人不能留在皇上身邊。宮中的閑言碎語，你聽到過沒？”
    “既然是閑言碎語，又有什麼好聽的？父親，聖上的脾氣你也知道，一步錯，可是人頭落地。”
    聽聞這句話，長孫慎十分不滿：“什麼人頭落地？我也是老臣了，而且所做的一切都是聖上考慮，他就算不認可也應該明白我的苦心，何況我對他並無二心。倒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謹慎？”
    “您說過小心駛得萬年船，這話我一直不敢忘。穆一春不會在宮中長待，您還是不要把心思花在他們身上。皇上自有他的打算，要是我們事事都幹預，隻怕超出臣子本分！”
    長孫慎心裏有些不痛快，心說今天這是怎麼了？長孫芷怎麼處處和自己頂著說，是不是在宮中待得久了，血性脾氣全都消磨了？
    “芷兒，穆一春和秋雲不是善類，為臣子的第一要務就是清除奸佞，豁達聖聽，他們在宮中呆一天那就多一份危險，你放心，為父不會害他們性命，曹參的教訓我還記得。”
    長孫芷雖然還想在勸，可話到嘴邊看見長孫慎已經打定主意，隻能把嗓間的話往肚子裏咽。
    “對了，父親，長孫青既然被抓到了官府，今日可有官府的人上門報告？”
    這麼一提點，長孫慎一拍腦袋，臉色一瞬間轉白，心中暗道一句糟了，連話也沒和長孫芷說幾句就匆忙跑了。
    哎！自己這個父親啊，有些事情他怎麼就這麼糊塗……
    幾日之後，蒼胡和白胡派人送來一份密函，表達了修好的之意，羌胡雖是五胡之首，可未必所有人都服氣，如今求和碰壁，其他人自然嗅到機會。對公治修而言，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和這些弱勢正需要力量的部族結盟是最好的結果。
    公治修平日除了上朝，吃飯，基本都在書房待著批閱奏折，忽然間，一道白光閃過，桌麵憑空冒出一份來自交州的奏折，公治修輕掃一眼，拿過奏折，將手中批示完的奏折放到陣法之上，念了句“白州知州府。”奏折立刻消失不見。
    莫名的，公治修覺得有些好笑，自從一春畫了這個陣法之後他和各州之間的通信十分便利，可他每日要批閱的奏折也是成十倍上漲。人沒覺得輕鬆，反而比以前更累。
    各州縣一邊賑災，一邊存糧，所有人都有預感，這事沒完。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奇怪，偶有一次公治修還還看見天空的雲中隱約有人影停留似乎在找尋什麼，如果不是自己因為看奏折花了眼，那麼就是近期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