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這麼多年，秋雲算是體會到了什麼是度日如年，如坐針氈，越不想擔心，越擔心，卻不去想越去想。不就是一個身份問題而已，至於讓自己怕成這樣？
    “走吧。”
    清淡熟悉的聲音讓秋雲身子一僵，看著一春半天沒動彈，那人依舊還是那副淡淡然的表情，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他不是一春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半天之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他和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你臉怎麼這麼白？不舒服？”
    秋雲完全聽不進去後半句，沒說什麼？怎麼可能沒說什麼？他不相信那家夥會發慈悲。可一春的這個回答……
    “我們先讓這些人入土為安，再去找他，我……”
    秋雲一把抓住一春，盯著的雙眼反複閃爍遊移片刻，將心一橫：“我是魔界左護法秋雲！不是什麼地仙。”
    “嗯。”
    這麼淡的反映瞬間讓秋雲有些懵：“我是魔界……”
    “左護法秋雲，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怎麼會是這個反應？你不是討厭魔嗎？我是從三界之中最肮髒的罪池而生。你最厭惡的地方……”
    “那些，都是我聽來的，你是你，魔是魔，我認的，隻有你一個人。”
    嗡一聲，秋雲覺得整個大腦都空了，心頭咯噔一下，莫名的突然笑出聲。
    “你笑什麼？”
    “不知道，就是想笑。你早知道了？”
    “？”
    “我的身份。”
    一春點頭。
    “你還真能忍，為什麼不和我攤牌？”
    “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不能讓我知道的，我不會去問。”
    “你就那麼信任我？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喜歡你吧。”
    秋雲一愣，心頭微微震了一下，瞧著一春臉上的小表情卻沒往下接話：“得了，越說越離譜，你要是個女人說這句話，我肯定為你把天上的太陽摘下來。”
    一春含蓄笑笑，算作回答。剛準備往外走，秋雲又拽了他一把：“人間有規矩，如果人橫死，要七天後才能埋。”
    “有這個規矩？”
    “有，當然有，我騙你幹什麼，人都死了，我還能不讓埋？相信我！”
    一春有些猶豫但也沒多做計較，秋雲見他低眉含目的樣子特別想去摸一摸他的眼睫毛。
    “怎麼了？”
    秋雲咳嗽幾聲：“沒什麼，趕緊下山！”
    兩人大老遠就看到柳門鎮火光陣陣，本來應該入睡的點，街上人還披著外套似乎溜達紮著堆的往一個方向跑。
    秋雲和一春也順人群跟了上去，這一次，他們二人都傻了。焦頭山的土匪全被殺，而方家又被滅門！
    全家上下大大小小兩百多號人全被殺了，血順著門檻一直流到青石路上，鎮上的百姓將方家大門圍得水泄不通，伸著脖子往裏看。
    “嘖嘖，這也太慘了，方家兩百多號人，全死了！”
    “是啊，什麼深仇大恨。下手太狠了！一個都沒跑出來，孩子都不放過！”
    “我聽說是，好像是陳超群做的。”
    “啊？陳超群？他今天才給我發糧食，怎麼會……”
    “哎，以前就聽說方家和陳超群有點關係，土匪畢竟是土匪，殺人不眨眼。”
    “誒誒誒，你們什麼人，看著點不會！”
    隨著機身斥罵，一春和秋雲攥緊人群，如果說焦頭山的場景還能說的上是壯烈，那麼方家就能說是慘烈，焦頭山好歹是土匪和官兵，他們手中都還有武器，而方家是什麼人？全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什麼人才能下這麼狠的手？渾身綁著繃帶的方玉此時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脖間的傷口還突突的往外冒血，眼睛睜的賊圓，驚恐又不敢相信。
    一春蹲下身檢查屍體的傷口，沉默了半響。
    “你又要幹什麼？別告訴我你要救他們，這明顯沒救。”
    “他們的身體有點軟。”
    “人死了之後會變軟。然後才會變硬。很正常。我們現在可以去抓人了！”
    “那他們……”
    “用不著管，待會官府還要來，這些屍體官府會處理。”
    秋雲連拖帶拽把一春拉離方家。大街小巷的找神隴，見了就燒。“焚神”燒起來無聲無息，黑色的火光在黑夜中又不耀眼，而且絕無死灰複燃的可能。
    “這是最後一個，燒了之後我們去找人！”
    一直跟在秋雲身邊不發一言的人，指著不遠處還透著燭火的人家：“我想去看看。”
    秋雲順著他的指的方向一瞅：“那？為什麼？”
    “有點在意。”
    “行！我也有點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