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你已經確定陳超群不是樺林，而我也不想讓人當棋子利用。知道我為什麼救陳超群嗎？”
    秋雲沒說話，這種表達欲強，話又多的人，不理會，他也會說。
    “陳超群要是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樺林不會再活動，你就是再懷疑也不會有新的線索，而且我現在又是軍師名頭，這件事很容易嫁禍給我。”
    秋雲笑笑：“你的意思是我還應該謝謝你？你救陳超群可不是為我考慮，樺林現在是清洗和他有關的一切人員，如果這時候陳超群死了，他怎麼嫁禍？找誰背鍋？”
    筱楓微微點頭：“這世上聰明人不多。可惜……”
    “可惜什麼？”
    “我不喜歡黑色。髒了太難看。”
    秋雲心中送去一個白眼，挑釁一般拽了拽衣襟，又來到空神隴前，仔細觀察片刻，從一處夾縫裏取出一塊薄木牌，木牌上用血寫著陳超群三字，名字周圍刻了一圈符文。來回反複看幾次，他又將視線落在神隴上。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陳超群不是樺林卻會心痛，問題就在這塊牌子上，那份本來由樺林承受的疼痛由於木牌轉移到了陳超群身上。把木牌放在神隴裏，陳超群天天對樺林祭拜，咒文的力量就會被加強。
    說實話要不是清流告訴他神魔人法力同源的事情，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出這種推論，符文是人間術士用的，神隴是為神而建，無論如何也聯係不到樺林一個魔身上。
    而現在他也明白，那些神隴可能真不是樺林給自己立的“貞潔牌坊”，隻怕，通過人類的祭拜他多多少少也能獲得點法力。
    可這些事情，樺林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被逼瘋了勇於嚐試，試探出來的？
    “先不說他，你想做什麼？你這種沒目的性，卻左蹦右跳的人最讓人擔心。”
    筱楓抿了一口茶：“我還做什麼還輪不到你問，隻不過，我勸你一句，離穆一春遠一點，你和他關係越好，下場會越慘。”
    “是嗎？我倒很有興趣看看怎麼個慘法！”
    “穆一春在外麵？”
    秋雲身子一怔，當即意識到不妙：“你要幹什麼？”
    “和他說會話，用不著那麼緊張。”
    “你嘴裏能說出什麼好話？”
    筱楓微微輕笑，放下茶盞，伸出食指：“我們兩要是鬥法，你覺得誰會贏？穆一春會不會察覺？心中會不會更疑惑？假的永遠都變不成真的！”
    一句話，戳到秋雲軟肋。
    是啊，假的永遠也變不成真的，隻要是謊言總有被揭穿的一天，自己也清楚這件事總有說破的一天，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盡力的維護一個已經千瘡百孔謊言？是因為任務沒有完成不到說的時候？還是因為別的？
    失神間，筱楓已經從屋中消失，看著夜色中出現在一春身邊的影子，秋雲有些頹然坐在椅子上，對著神隴不由苦笑一聲，心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苦意。
    “死了就是死了，天帝也救不了他們，反正三界之中人最多，每天有人死，也有人降生。”
    正對著屍體發呆的一春一驚，轉身看了看夜色中那個氣質孤傲的人道：“你是……”
    “農神，筱楓。”
    “農神？陳超群的糧食是你給的？”
    “對。”
    “官府和土匪廝殺的時候你在不在？”
    “在，兩方打得很激烈。”
    “你為什麼不製止？”
    筱楓反問：“我為什麼要製止？官兵殺一群半年不洗澡的土匪，這件事本身有什麼問題？這世上要是沒有人會死，那才可怕。有人生就有人死，好人會死，壞人也會死，我今天救他們，說不定明天他們就會死。所以我不做浪費時間的事。你和雲姬一樣，隻要見人死了就覺得是可憐的。”
    “你認識我娘？”
    “認識，可卻不喜歡。她和你一樣都是天界不受歡迎的異類。神是被人崇拜敬畏的，而不是他們的勞力。”
    一春沒回答，筱楓顯然也不指望這個異類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你雖然隻有一半的血統是神，而且又是神界的恥辱，可畢竟你是個神，你娘已經讓天界被笑話了一次，你如果和魔為伍，會讓天界被恥笑的更久。”
    不知道是不是一春沒有聽到，他的反映還是淡淡的：“為什麼神和人結合就是錯的？”
    “錯，不是神，而是上神，我們和人間那些靠祭祀和牌位存活的神不一樣，你娘毀了上神的名聲，做了最不應該做的事，這就是錯。”
    “我以為，你至少會說，她和魔為伍，讓人間受難，犯了大錯。”
    筱楓倒是不知道一春會這麼說，隻道：“我倒覺得，雲姬和魔結盟，於天帝抗衡很有意思，那是她做過的我唯一欣賞的一件事。可惜，她最後動搖了，要是她對人間的慘狀視而不見，說不定還能贏。”
    “她不是那種自私的人。”
    “所以我才說可惜，為了一群凡人，放棄自己的優勢，我以為她為了你們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要。沒想到……你恨她嗎？如果不是她，你和你父親肯定會比現在過得好。”
    “我娘沒錯。”
    筱楓一揮手：“罷了，扯遠了，我們聊聊秋雲吧，你真的知道他的身份嗎？半年多，他把你騙的像個傻子。”
    “他沒騙我。”
    雲姬不傻，怎麼生出一個兒子這麼蠢？
    “秋雲是魔界的左護法，不是什麼地仙，他接近你是因為你守護天界封印。他最終會殺了你。”
    對於一個極度渴望關懷的人而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騙，當他發現自己信任的人，寄予的感情的人最終是個騙子時，他們的內心如同地震，所以筱楓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可他等來的隻有一句淡淡的嗯，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你的反應很有趣，早知道了？”
    “嗯。”
    “他可是為殺你而來。”
    “他不會殺我。”
    篤定的回答讓筱楓有些好奇：“他是魔，你不是最見不得人死？可魔殺人不眨眼。一個心思不純的人，怎麼值得信任？”
    “他是魔，不是魔物！”
    “不都一樣？”
    一春沒做聲，他不想和這人說的太多，很早之前他就感覺到秋雲不是地仙，應該是魔界的人。其實連他自己也矛盾，秋雲殺了不少人，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沒法恨他。就算清楚魔是三界之中最不淨殘暴的存在，他也願意相信秋雲和別的魔不一樣。
    猜到了秋雲的身份，又怎麼可能猜不透他的目的，可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本就無所謂，他對天界封印並沒有使命感，那隻是天帝束縛他的枷鎖，在別人眼裏或許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可在自己這裏不是。
    沒目的接觸自己也好，有目的也好，在凡間的日子，他確確實實是覺得開心的。
    “算了，你這種心中有主意和判斷的人最難說動，穆書生是個傻子，生出的兒子更少，希望你有讓事情變得有趣的能力。我們還會再見。我喜歡你的衣服，很幹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