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近傍晚，街上行人不多，魏深一自不理會那些個好奇瞧他兩眼的閑散行人，從容抖了抖袍子上的灰，瞧著那頂小轎一顫一顫顛過街頭拐角。心情甚好。
    橫跨上塘溪的石橋兩頭原本左右各蹲了一頭石獅子，其中一頭的兩隻早些年卻都被撞壞了一直也沒補上，魏深一於是將石墩撿了當凳子坐，三步之遙的另一個墩子旁立著一個穿鬥篷的人。
    魏深一關切問道：“今個這天氣，師兄難道不熱嗎？”
    對麵人紋絲不動，佛若一尊新換上的石雕。
    歎了口氣，魏深一又道：“師兄這一路跟著我不會就是為了來陪我吹風看夕陽的吧？”
    則均看他道：“你似乎依舊很悠閑。”
    “這我可當真冤枉得緊。”魏深一攤手，“師兄既要我尋出當年真相又什麼都不肯透露，我當然隻能摸石頭過河，邊摸索邊猜了。”
    “我並不在乎什麼真相。”
    “是是。”魏深一點頭應道：“師兄的目的不過是找到師父他老人家而已。不過師兄是否想過師父或許當真已經仙去了？”
    “是也無妨。”則均道：“隻要你找到那樣東西。”
    “所以玄膺教確實有能讓人死而複生的秘籍？而我確實‘應該’知道這個秘籍的所在？”
    “沒錯。”
    魏深一長歎一口氣，知道借屍還魂這種事有些難以理解，他還是如實坦白道：“這件事雖然荒唐，但師兄其實應該早已經有所察覺，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並非是你師弟，而不過是披著你師弟皮囊的另外一個人而已，因此我並不知道你們要找的那本秘籍所在何處。另外如果當年師父他老人家確實也死了，那麼現在活著的或者師兄想要利用秘籍複活過來的‘師父’也可能跟我一樣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則均語氣極盡平淡，“無所謂，如果真的不是他，我就再親手殺了他。”
    魏深一感慨，“看來師兄果然對師父用情至深。”
    一聲冷笑，則均道：“你錯了，我比任何人都恨他。”
    魏深一揚揚眉毛，“師兄也非坦率之人。”
    “你既不知道實情就不要胡亂猜測。”則均右手緊握成拳，閉眼低聲道：“我怎麼可能對一個拋棄過我數回的男人有任何好感。”
    “哦？”脖子一伸，魏深一滿麵好奇，“那不知實情究竟如何？”
    則均眯起雙眼逼視他道：“你無需曉得。你要做的就是盡快找到秘籍交給我，我不保證我還有足夠的耐心等你繼續拖下去。”
    魏深一的表情瞬時垮了下來，“師兄明鑒！我亦是想早日了結此事，隻可惜我確實是個冒牌貨，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則均終於鬆口，“當年我離開師門之後就鮮少知道門中之事，隻曉得魏邵陽在過世之後將一件東西埋在了靈覺山，具體這件東西是什麼又埋在何處，就隻有‘你’和魏景然知道。”怕魏深一不清楚，則均又多解釋一句，“魏邵陽是魏景然他爹，也是上一任教主。”
    魏深一不禁大皺眉頭，“也就是說其實現在並沒有人清楚當年魏邵陽是否真的將所謂的秘籍埋在了靈覺山，而僅僅就是因為這件不知虛實的東西，引發了那次挖山事件？”
    “應該就是這樣。”則均點頭，“不過當時楚裕之一行並沒有尋到秘籍，而且滅門事件之後他也很快離開了淮陵城。”
    魏深一若有所思，“那他此番再回淮陵城可是師兄你從中做了什麼手腳？”
    “確實是我。”則均承認得幹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之前因為印秋察覺到了我的動向，我不得已與他動手，雖然最後重傷了他，我亦受傷不輕。為了爭取時間，我動手燒了鳳凰閣，之後自然需要有其他人來牽製你，畢竟我需要你能更聽話一點。”
    關於兩人大打出手那件事情魏深一後來聽印秋說起過，也就並不驚訝。
    “那師兄就不怕我尋到東西之後直接交給楚裕之？”
    “你要是願意，盡可以試試。”則均不屑笑道：“我既然敢用他，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
    “師兄放心，我開玩笑的。”魏深一幹幹一笑，“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師兄既然隻是想得到秘籍，又為何要殺姚兆財。”
    則均轉身向橋上走，“姚兆財不是我殺的，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大概是他探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被人滅了口。信不信由你。”
    魏深一苦笑，他信有何用？重點是姚鈺會不會信。
    石墩上坐到天黑，魏深一很惆悵，這一個兩個的都把他當找東西的工具使，奈何他自己對那什麼狗屁秘籍是一點興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