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酒壇子差點脫手，魏深一驚訝望向麵前的人，一時語塞。
    則均眯著眼，似乎是十分滿意看到的表情，“怎麼？莫不是那一摔給摔失憶了？還是說師弟你大度，不打算與我計較了？”
    魏深一很快鎮定下來，他曾問過魏道長自己這副身體的情況，自然也是知道正主確實是摔死的，隻是沒有料到始作俑者會是則均。或者說在姚員外那件事情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這個師兄的存在。
    而在則均向他表明了身份之後，魏道長已經沒了音訊，魏深一也就沒法去求證。不過後來則均不僅準確的說出了魏道長的年紀，甚至連其床頭擱著的那串無患子念珠有幾顆珠子以及魏道長左邊屁股上那顆大黑痣長在什麼地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魏深一於是就真的信了，再加上之後則均也算是對他諸多照顧，自然兩人的關係也就越走越近了。
    “師兄若是不提，我確是當做不曉得了。”魏深一絲毫不避諱則均的視線，突然間有些明了那些年魏道長為何總是端一副欲超脫世俗的淡定了，現在學個一兩分倒也頗得意趣，右手抖一把袖子，魏深一緩道：“往事如浮雲，即已是過往不快之事，又何必再舊事重提。師弟我那日承蒙頭上三尺神明保佑撿回了一條性命，迷離中於萬千仙山中有幸窺見真仙尊顏，仙者有命曰：你既遇難不死，實乃福澤。往後需遵善而行，昔日過往便盡忘卻吧。”
    則均冷聲一笑，“你以為這樣的說辭我會信？”
    “我定是不敢欺瞞師兄的，大略確是那日有神仙路過顯靈，讓師弟我忘卻前事，自然當時也就沒能認出師兄來，所以。。。”
    “行了。”則均擺手打斷他的話，在對麵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你那張嘴倒是一如既往會說。”
    權當沒聽出他話裏的嘲諷之意，魏深一謙遜道：“師兄過獎了。”
    瞧著對麵人一派從容神色，則均莫名有些煩躁，“那麼你就一點也不好奇我當時為什麼要殺你？”
    “不好奇。”魏深一毫不猶豫搖頭，“既然已經忘了，就無需再想起來了。”
    真正對於魏深一來說，則均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師弟，他確實一點興趣也沒有，反而還要感謝他們同門相殘，否則他哪能撈著這麼個殼子住。
    “也罷。”話雖這樣說，則均喝了兩口酒，卻似乎並不打算終止這個話題，“那你信不信，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不信。”這次魏深一依舊頭搖得毫不猶豫，“師兄若是真想再要我的命，以往的機會多的是根本就不用等到現在。”
    “哦，嗬嗬。”則均禁不住笑道：“你倒也還不是太蠢。”
    “師弟不才，不知師兄究竟所為何事？”拐彎抹角說話太累，魏深一索性就挑明了道：“明白說出來沒準我還能幫上一二。”
    “哦？你真的想幫我？”見魏深一應聲點頭，則均又笑了，不同於方才毫無溫度的表情，這一笑竟帶了些往日裏眾人熟悉的驚豔。“師弟你不僅不計前嫌現在還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師兄慚愧，先敬你一杯。”說著舉起手上的酒壇，仰頭就灌了兩口。
    魏深一自然是不甘落後，也仰頭喝酒。
    而就在他舉壇後仰之時，則均臉上的笑驟然加深，甚至露出幾分猙獰之態。左袖中一柄短刀急速彈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魏深一咽喉。
    “你要是真想幫我。。。那現在就去死吧！”
    話音方起，之前還露有的星點月色一瞬間被聚攏的厚重雲層遮蓋，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重新被籠罩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中聽得鏘的一聲，沒有料想中的血肉橫飛，短刀磕在不知名的硬物上，擦出耀眼的火花。
    “師兄這是要做什麼？”
    魏深一聲朗氣清，左手握著一塊此地隨處可見的碎石青磚，穩穩架住了則均斬過來的短刀，他右手上舉，還保持著微微後仰的姿勢，酒壇中酒香四溢，卻是一滴未灑。
    一擊未中，則均並不戀戰，迅速抽身後撤躍上橫倒在石階旁的香爐鼎上，黑色披風在乍起的夜風之中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