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乘風掠影，等到魏深一重新站在羅鬥山的道觀廢墟前時，淅瀝的小雨已經停了，甚至在雨雲的縫隙間還透出些薄淡的月光，也正是因此，他隱約瞧見數步開外的殘垣斷壁之間，正端立著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的寬鬆長袍，將他整個身形擋了去，碩大的鬥篷帽子也讓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麵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樣子。
    即便如此，魏深一還是有幾成把握能猜到他的身份。
    連日來的雨水浸潤了腳下的殘枝枯木，一腳踩上去濕滑鬆軟，帶起咂咂的水聲。夜風中急掠一道破空之聲，一柄泛著冷光的飛刀深深紮進濕沃的泥地，停在魏深一右腳前一寸的地方。
    “站住。”黑衣人啞聲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
    那人刻意偽裝了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太自然的嘶啞，魏深一挑了挑眉毛聳肩，絲毫不在意他語氣中的肅殺之意，“再過一會就是我師父的生辰了。”說了又晃了晃從客棧帶來的兩壇子錦波香，“我當然要來看看。”
    其實對於錦波香這種酒，魏深一並沒有多大興趣，酒香薄淡還隱隱帶些微甜。隻是魏道長喜歡，魏深一還記得數年前自己喝了一口之後皺眉頭質疑魏道長的品味時，迎風而立，端一派仙風道骨模樣的年輕道長撚須一笑，“酒者之分，飲與品也。俗人喝的是個味道，雅者嚐的卻是意境。錦波香，聞名就已經醉了。”
    魏深一聽他拖長個聲說完，忍不住翻白眼，“說白了你就是喜歡這個名字。”雖然他並不知道魏道長以前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但就兩人相處的時間裏來看，不管是年紀還是行為舉止，魏道長根本就不像個道士。而魏深一也是後來才知道魏道長年紀其實並不大，約莫也就比自己年長個八九歲的樣子。隻不過平時愛端端清高架子，蓄一撮長須，又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將鬢角也染成灰白的顏色，才讓人生出了錯覺。
    見黑衣人立在原地不說話，魏深一自顧自地尋了塊大石頭坐下，雨水將上麵的灰塵衝洗得幹淨，髒倒是不怕，就是坐著覺得屁股有些涼。
    “雖然不知道我師父他現在人在什麼地方，不過到底師徒一場，他生辰我怎麼也要表示表示，免得哪日他得道飛升之後以為我是個不肖之徒，起一道天閃劈了我。”
    酒壇子上的紅布被揭開，夜晚濕漉漉的空氣裏混進了些甜香的酒氣，魏深一看向黑衣人道：“既然來了，你要不要一起喝？”說話間他抬手將另外一壇子酒丟了過去，又笑著接了一句，“另外，我是該繼續叫你則均，亦或者按輩分喚你一聲師兄？”
    黑衣人頓了頓，伸手接住了酒壇，依舊站在原地，還原了自己本來的聲音，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這還用問麼？”魏深一臉上的笑意更甚，“知道這個地方又會在這個時間出現的，除了我和我那不靠譜的師父，大概也就隻有你了。”
    “是嗎？”則均這時候突然也笑了，抬手掀開鬥篷上的帽子，緩步上前逼近魏深一，出聲問道：“所以你果真是我師弟？”
    “難道還會有假嗎？”魏深一攤手，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肯定道：“如假包換。”
    “是嗎。”則均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一把扯開酒封仰頭喝了一口，嘴角慢慢扯出一絲笑來，“那當年被我推下懸崖的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