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土路上踢踢踏踏，不急不緩地行著。
    字康和張舒然還有另外素不相識的兩男一女坐在車廂內。
    令家兩兄弟幾日前就將字康這次采買的藥材都堆到了牛車上，驅車回到了泗裏亭。字康隻好昨日到擎嵐郡的低價客棧打聽，剛好找到一輛要回三裏亭的馬車。他和車夫商量，請對方順道載他和張舒然一程。車夫是個老實的中年漢子，帶著自家兩兒一女到郡上來賣些稻米。他看著字康的打扮，料想這個看上去和自家大兒子年齡相仿的少年家境也不寬裕，便隻是意思性地收了幾個銅錢，答應將他們送到泗裏亭。
    車夫的女兒看上去七八歲的模樣，身後紅繩紮著一條及腰的麻花辮。小姑娘一路上有些好奇又有些羞澀地打量著坐在對麵的女子。
    張舒然也留意到對麵的女孩時不時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可她沒有在意。隻是側著頭靠在車箱上，雖然沒有睡意，可大多數時候合著眼睛。她不想說話，心裏想著這樣或許可以避免別人找自己攀談的麻煩。
    字康看到女人一直刻意用後腦勺對著自己，心中有些惱意，可是他也對對方無可奈何。
    一路上車內大多時間都比較安靜。隻有那兄弟二人之間談論了幾句有關王朝北方邊疆正逢戰事，糧食價格因此上漲，賦稅加重之類的話。
    馬車走在和張舒然一行人來時一樣的路徑上，在經過三裏亭時，車夫停馬，讓兒女先行下車。一路都沒出聲的小姑娘在跳下馬後想了想，又爬上了車，從袖口裏拿出了一條長長的紅色頭繩，就像紮在她辮子上的一樣，塞進了張舒然手裏。
    感到手中被人塞了東西，張舒然睜開雙眼，看見小姑娘明鏡似的一雙眼睛注視著自己，她垂眼看了看手中的頭繩，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車夫探上車來，看見車廂裏的情形，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憨厚地對張舒然道：“妞兒給你的。”
    張舒然輕聲重複了一遍：“妞兒？”
    車夫說道：“我家小姑娘妞兒。她給你的你就收下吧。”車夫邊說邊愛惜地撫摸了下閨女的小腦袋。
    小姑娘轉身，抱上男人有力的胳膊，對方乘勢將其從車上抱了下來，說道：“你和大哥二哥先回家，阿爹去送送這二人，一會兒就回來。”
    小姑娘懂事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張舒然，然後轉身追上已經行出幾米的兩個哥哥，朝自家方向走去。
    載有三人的馬車又行駛在了去泗裏亭的土路上。
    可能是因為之前小姑娘的舉動，又或是其他什麼原因。一路上車夫的話多了起來。
    “我家呀就我和我那婆娘，還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每過些日子就隨著我一起進到郡上賣些田地裏產的東西。前幾日妞兒也想要跟著哥哥出來，我也就許了。妞兒這孩子聽話的很，隻可惜她小時候生了場大病，病好後嗓子啞了。這孩子呀，平日裏怕生，她今兒給姑娘東西，說明她真的很是喜歡姑娘。你說說這孩子，這麼小年紀就要遭罪。真是造孽呀，造孽。”說到後來車夫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他自己也意識到不合時宜，急忙擦了擦紅了的眼圈，清了清嗓子道：“瞧我怎麼說起這個了。讓你們兩見笑了。”
    張舒然可以理解男人對女兒的疼惜，可她也不過和對方初識，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尚好。
    片刻的沉靜後，張舒然身後響起了少年的聲音。“不知道這位師傅可否告知妞兒當年得的是什麼病？我略懂一些醫術，說不定能幫妞兒治治這啞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