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裏的液體成黑粘稠狀，隨著瓢根在裏麵不停攪動，鍋裏發出一陣陣古怪難辨的氣味。算不上難聞，相反，張舒然在屋子裏呆了一段時間後，反而覺得這種氣味給人一種安逸感。鍋裏可以清晰地看到橙皮、枸杞，還有某種不知名藥材的殘渣，氣味中除了藥草，花香，好像還有一股淡淡的醋香混雜在其中。
    按照田伯的話，張舒然不停攪動著手中的瓢根。不多會兒，稠液達到沸點，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氣泡在液麵炸開，幾滴深色的粘液濺到張舒然白淨的衣袖上。
    看見自己袖擺下方一點點的黑跡暈開，變成了深褐色的斑點，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卷起袖口，沸騰的液體將漸到自己手臂上，如果不卷，她又不知如何讓這種古時候的火爐減小火勢。哎，算了算了。想開點，就這樣吧，反正自己這身打扮本來就是遭人白眼的。
    “哐啷。”一聲瓷器破碎聲。
    張舒然怔了怔。她回首看向四合院對麵的隔著一層土磚牆壁的茶鋪。
    “你大爺的，哪來的糟老頭，連個茶壺都端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燙到本大爺啦。”一個男人怒喝。
    張舒然蹙起了眉頭，忘記了繼續手上的動作。
    靜默了一刻，店內又傳出物品跌落的巨響。
    張舒然沒有多想，扔下手中的木瓢，快步向院外走去。
    背上傳來陣陣隱痛，可她已無暇顧及。
    剛邁進接通鋪頭的過道，就見一個身著布衣的人影“咚”的一聲狠狠撞在木製櫃台上，肢體順著櫃台慢慢滑下。張舒然腦子被巨響震得有些暈乎，可沒有停下步伐。
    等走近後，張舒然才看清，那個躺在地上的人銀發散亂，一邊臉頰處有一團淤青。
    “沒事吧？”張舒然急忙彎下身，艱難地將對方扶起。
    老人擺了擺手，身體有些戰栗地站了起來。
    “喲，沒想到這家小店裏還藏了這麼個花骨朵。”一個魁梧的壯年男子，看到這突然從拐角處衝出來白衣女子長得還挺合意的，歪了歪嘴笑道。男人後麵還站著兩個手中玩弄匕首的年輕男子。
    張舒然不知不覺間將老人擋在身後，視線掃過三個人。難道是一夥兒的？她的目光停留在離自己最近的壯漢臉上，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Whatthehell？（搞什麼呀？）竟然把自己稱作“花骨朵”？你MEI的才花骨朵。
    張舒然麵對眼前這個胳膊上黝黑肌肉還發著暗光的壯漢，心裏發怵，她怕，當然怕，對於眼前三人，她基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呀。
    張舒然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瓣，刻意提高聲音道：“你推人幹嘛？不會有話好好說嗎？”
    壯漢就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笑意不達眼底地哈哈笑了兩聲，轉頭看向身後二人，重複了一遍張舒然的話。“這女人對我說‘不會有話好好說嗎’。”待對方回頭時，臉上已經笑意盡無。他指著自己濕了一半的袖子，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這衣服值多少錢嗎？這個糟老頭竟然把滾水潑我手上，不僅弄濕了我的衣服，還燙傷了我。我給他一掌算是便宜他的。”
    男人說話間，張舒然的餘光瞥見地上碎成幾塊的陶瓷茶杯，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你想怎麼樣？”張舒然故作平靜的問道。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袖口下雙手在微微顫抖。
    “我也是個講理的人。既然你們弄髒了我的衣服又燙傷了我，那我就隻要你們賠我衣服和治療燙傷的銀錢。”
    張舒然沒有說話，出於直覺，她估計一旦開口問對方要價，對方一定獅子大開口。她此時此刻真的希望那個叫康子的趕緊回來。怎麼送個兩個人送那麼久。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這個細微的神情變換看在對麵三人眼裏卻成了另一番意思。後麵一個身材瘦長，高鼻細眼的男子走上前一步，歪嘴看著張舒然道：“姑娘，你們該不會連這點錢都不願拿出來吧？”
    張舒然還在想著該怎麼答複，卻不想老人從自己身後緩步站了出來，合手弓了弓身，喘息很是明顯，聲音沙啞地道：“熊少，今日是老朽的錯，老朽我在此給您陪不是了。熊少，你也看到我這小本生意每日也賺不到多少錢。你說個合理的價格，隻要我們店拿得出手，我一定照額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