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淵澄打量牆壁上各處設計精巧的按鍵，覺得很新奇，隨手開了一個，昏暗的房間倏地亮堂起來，明明是夜晚，窗扇卻像是被正午太陽照亮了一般。他走過去一看，原來窗紙是由特殊材料製成，按下開關便會發光。
    他又打開一個按鍵，感到一陣徐徐暖風，抬頭一看，竟是從天花上吹出來的。
    又打開一個按鍵，牆麵一處凹陷下去，露出一塊光屏，幾行端正的楷字，詢問著是否需要餐食、城中近日新聞、茶館新戲預訂、商行新業務展示等等，點中一個便會換一組於選項有關的內容。柏淵澄關上了按鍵，那光屏自動後退半寸，牆麵又恢複了原樣。
    藍軒往床上一蹦，打了個滾，大喇喇笑道：“怎麼樣，商行裏各處都安了機甲，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可是，有了這些，晝夜、冬夏的區別又在哪裏？”
    “出門不就知道了。”藍軒打了個哈欠，“哎，老頭讓我明天去跑腿，搞不好要錯過上元節了。話說，你明天要幹啥？要不我讓同門帶你去茶馬互市逛逛？”
    柏淵澄在榻上盤腿坐下，淡淡道：“修煉。”
    “別這麼無聊嘛，明天過節啊！修煉不急著那一天啊！”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
    “嘖，真是……”藍軒又打了個滾，嫌棄道，“你這樣浪費風華的人，一定不適合做生意。”
    “欠的賬已經夠多了。”柏淵澄歎了口氣，閉上眼睛開始運氣。過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向藍軒，冷不丁道：“藍軒，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哦？真稀奇，問吧。”
    “如果欠債的本息很高，我連本帶利欠了很久，怎麼樣才能還幹淨呢？”
    藍軒讓他問愣了，柏淵澄剛入世不到一個月，上哪兒欠債去？難不成小時候借錢屯了一山的甜點麼？
    他歪頭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人情債吧。”
    柏淵澄神情一頓，抿了一下嘴，點了點頭。
    “哈哈哈真得假的，哦喲喲小冰塊也會愁這個？有意思有意思。”藍軒拍著大腿笑個不停，看柏淵澄有點惱羞成怒了，連忙嬉皮笑臉道：“哎~你們道法太認死理，哥哥來教你做人！”
    “欠賬是要還，拖得時間越長，連本帶利也就滾得越多，可隻是節流沒用啊，得開源才行。唔……我師父說，還人東西也要分時候。貨幣會貶值，值錢的東西指不定那天就變了。”藍軒撓了撓頭，“你覺得你要還的東西，對人家還有價值嗎？”
    柏淵澄低下頭一陣沉默。
    “哎哎哎，別泄氣啊。”藍軒拍了拍柏淵澄的肩膀，一本正經道，“如果原來的東西沒有價值，那就創造價值。”
    柏淵澄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價值是源於需求，需求是源於人本身的欲望，除了神使，沒人做得到無欲無求。”藍軒清咳了兩聲，煞有介事道：“所以說，想從一毛不拔的人手裏榨取價值，就一定要搞出能激發他們購買欲的商品！讓他們主動來買！”
    柏淵澄想了想，皺眉道：“聽上去動機很不純。”
    “大人的世界是很複雜的哦，柏七歲。”藍軒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朝他眨了眨眼睛，又道，“而且呀，眼光放長遠一點，放長線釣大魚！你也不能虧啊，還債是為了建立信任關係，下一次交易，你不能隻傻傻的還了債，就啥也不管了啊，為了以後的生意來往，你們應該用各自的商品建立長久的合作夥伴關係。”
    柏淵澄沉思片刻，一拍藍軒肩膀，認真道：“你很上道兒。”
    藍軒撓了撓頭，這都是李半非教給他的，這會兒現學現賣唬住了柏淵澄，他還有點小得意，也分外認真道：“你很有眼光。”
    雖然沒完全聽懂，但也算解決了一些疑惑。柏淵澄靜下心開始入定，待運完了一個周天，已經過了子時。他睜開眼睛，藍軒早就回去了，窗燈倒還亮著，柏淵澄關上按鍵，室內暗了下來，清冷的月華落在窗柩上，灑下枯樹斑駁的影子。
    藍軒說的那些怎麼聽怎麼像胡扯，仔細想想卻覺得有點道理。柏淵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
    創造價值麼？那個約定，對他來說很重要。可對於柳景明來說是什麼呢？
    看柳景明的反應，應該是真得忘了。可為什麼會忘記呢？是他對自己施了法術，還是別人讓他忘記的？
    有能力消除別人記憶的都在雲之上，柳景明和雲之上又是什麼關係？又為什麼要當鬼筆書命？柳景明從十年前就一直把那杆骨筆帶在身邊，柏淵澄見識過它有多強的法力，可偏偏要用來改骨，不是太浪費了嗎？
    一想到柳景明，湧進腦海的不再是以前的回憶，而是一個有一個謎團。柏淵澄雖然疑惑，卻也有了些好奇。這重重偽裝的背後，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心府突然一陣絞痛。柏淵澄瞳孔驟縮。
    靈犀術能讓他微弱的體會到受術者的感受。並非事事都能感同身受，隻有極其強烈的情緒或觸感，才能傳到他這裏一點。
    柳景明受傷了，是重傷。
    柏淵澄衝出了門，青陽劍領了主人的意念，自行出鞘，少年禦劍飛上了半空。
    在哪裏？
    循著腕上的靈力波動，柏淵澄勉強辨認出一點方向，朝著城門疾馳。
    飛過城門時，腕上的共鳴突然變的極為強烈。柏淵澄停在半空往下看，隻見一團黑霧漸漸凝聚成型，又瞬間散開，露出一個單薄的身影。